『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霍格斯郡与雅格郡交界,龙牙山下。
一支队伍骑马疾驰在向北离开霍格斯郡的小路上。
领头一人的头盔上印着一只獠牙露出的野猪头像,头盔下是一张遍布胡茬和刀疤的阴沉的脸。
等到将龙牙山彻底抛在身后,已经完全进入了雅格郡的范围,这支队伍的速度才渐渐慢下来。
到了前方一处河流经过的地方,队长一抬手,整支骑兵队立刻停下,马背上的汉子们翻身下马,拿出水囊到河边汲水,管饱水囊后回到马身边,拿出挂在披挂里的熏干野猪肉,就靠着马身,啃起那硬邦邦又腥臊无比的野猪肉来。
队长靠着的那匹马是队伍里最俊俏的一匹,那光滑的毛色,流畅的肌肉线条,和标志性的蹄上带一撮白毛,一看就是上好的冷西郡马,但是此时,队长却没有心情为自己的好马得意。
他靠着马啃了两口野猪肉,只觉得牙齿都要崩掉了,他骂了句粗话,把野猪肉塞回去,又从披挂里拿出一块黑豆饼,递到马嘴边。
马儿一张嘴就将那只豆饼啃去一半,队长摸摸它的头,夸道“好样的,叮当。多吃点,接下来半天都要辛苦你了。”
等给马喂完了五个豆饼,他长出一口气,看一眼还在一脸艰难地啃肉干却不敢抱怨的属下,回望着身后霍格斯郡的方向,终于忍不住大骂起来“去他娘的霍格斯郡老子这是日了小母马了”
但是五天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那时他们从塔西公爵那里接了探查霍格斯郡内里情况的任务,意气风发地骑马踏过龙牙山下的溪流,溅起的水花就像他们心里飞扬的希望。
一想到马上就可以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在霍格斯郡抢到的大批瓷器,想到传说中的瓷器背后代表的巨利,连嘴里的野猪肉干都香软得像是老祖母亲手做的甜豆汤。
但是那是五天前。
那时候他们小心翼翼地在霍格斯郡里行进,避开耳目,白天只能走在山坡、谷地和人迹罕至的田野间,偶尔也装扮成打猎迷路的猎人前往村庄问路,直到夜里才敢肆无忌惮地冒出来到处探查加赶路。
霍格斯郡是一个对他们而言完全陌生的地方。
谁会闲来无事去了解一个只产粮食的穷乡下有什么人物啊。
好在有一点还是外面的人都知道的,霍格斯郡的贵族们都聚居在南方,北方的地广人稀的荒芜之地。
他们一路南下,准备去南方探听消息。
他们历经千辛万苦赶到郡南,乔装打扮一番后好不容易分别混进了几座小镇里,怎料,他们还没开始探查,霍格斯郡郡南就爆发了黑死病
天哪他们简直是踩了狗屎
黑死病在北边都绝迹几十年了,谁知道霍格斯郡这个该死南蛮之地竟然还有
一听到黑死病的大名,这支队伍的人哪里还顾得上探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第一时间冲回山里,脱了碍事的破衣服骑上马就疯了似的往外逃。
不眠不休骑了一天的马,终于在第二天上午逃出了霍格斯郡,来到了霍格斯郡一山之隔外的雅格郡边境。
如今虽然逃出来了,可他们原本设想的探听完霍格斯郡的情报就带外面的大军打进来烧杀抢掠一番的好事也没有了。
霍格斯郡有黑死病,除了那些不要命的亡命之徒,谁还敢来再多的钱也要有命来享受啊
那可是“神罚”黑死病
不仅后面赚一波的好事黄了,他们回去肯定还有惩罚。
要知道,能被仇恨他的外人称为“狂暴野猪”,他们那位公爵可不是什么宽容之辈。
而他们一边要准备迎接即将来的狂风暴雨,一边还得吃这该死的野猪肉的苦头
去他娘的
肚子里叽里咕噜地叫起来,队长不得不皱着眉头再次吃起了野猪肉。
同一时间,在霍格斯郡与其他郡的边境地带,和这位队长一样咬牙切齿地骂着霍格斯郡的人不止一位。
于此同时,霍格斯郡郡北,克劳德管家放走了手里的鹰,神情凝重地回到临时扎营的营帐内。
有部下来回报过附近爆发黑死病的病情控制情况,在得知隔壁村庄感染黑死病的病人已经全部被病人家属自行隔离了起来,村里的居民也自发在村庄外围建立了隔离围墙,目前正靠村庄里的公共粮生活,克劳德微微点头,让部下迅速按照之前的布置将村庄控制起来,联合教会安抚村民,发放生活物资和药物。
等来回消息的部下全部都离开,营帐内再次安静下来。
克劳德从桌下拿出一张帝国的地图铺在桌面上,细细沉吟起来。
郡南如果不是王都那批人,那还会有谁的手里也有黑死病病人
还是说他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
日头不知不觉地沉到了山下,当一滴烛泪滴到手上的时候,克劳德才惊了一下,抬起头来,他才发现他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看了一眼已经快要燃尽的蜡烛,他摇了摇铃让人进来换过蜡烛,自己背着手慢慢走出了营帐。
如果忽视几里之外的村庄正被黑死病的阴云所盖,此时的郡北其实是一片丰收欢乐的景象。
春播地都已经收割尽了,留下成垄成垄的麦茬在地里,整齐地像是被人精心摆布过的艺术品。
不远处还未收割的冬小麦正处于最后的饱穗期,一棵棵小麦附垄金黄,一眼望去金灿灿的一片,像是遍地的黄金,事实上,这对农民来说,就是遍地的黄金,是他们辛苦一年的希望唯一可惜的就是,这些地没有像公爵家的冬小麦一样成垄播种,不然这些小麦的收成还会更好。
但是没关系,即使这一季没有用垄作法,他们也还有无数个年头来补足,以后的每一年,千千万万年,他们都可以用垄作法,收获比今年,去年,以前的每一年都要多得多的粮食。
“多好啊,”克劳德望着这些金色的田野说,“要是当年我父母的家乡也这样丰收,我就不会是罗塞城里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了吧”
他望着这些田野,终于下定了决心。
一只苍鹰从霍格斯郡辽阔的天际飞过,飞入云霄,发出高亢清亮的一声清唳。
霍格斯郡郡南
在霍顿家的骑兵队的每日巡逻下,整个郡南已经进入了戒严状态,从贵族老爷到下头的雇农,所有人都不敢轻易出入,但凡要离开庄园,都必须提交层层的申请,不是必要不准成行,即使是和霍顿家关系最密切的三大家族的人,想要离开一趟庄园,也要走正规渠道,而且在公爵那里得到的待遇一如郡南最小的庄园主。
连博格特家那位老爷的儿子想出去打猎都被公爵残酷地驳回了,还被公爵罚在家闭门思过半个月,博格特老爷亲自写信求情都没用。
博格特家的公子灰溜溜地被关进了房间反省。
但是出奇的,在这种无人能例外的高压政策下,所有本来被忽如其来的黑死病吓得神经都要崩溃了的郡南贵族和领民们都获得了难以言说的轻松。
黑死病为什么会被称为“神罚”,如果常规的人力在它面前有用,人们也不必如此绝望了。
在长达几百年的黑死病的蔓延下,整个帝国的人在灵魂深处早就烙上了对黑死病绝望的钢印,一旦面临黑死病,人们心头涌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躺平受死。
甚至一旦出现黑死病,附近的教会教徒们就会赤身上街鞭笞自己,以祈求上天的饶恕。
要不是对黑死病彻底没了办法,大家也不至于把唯一的希望放到漫无边际的自我惩罚上,不然平时再大的病,大家也要试试放血砍腿才肯认命呢。
大家都习惯了在黑死病面前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黑死病夺走病人的生命而不得办法,此时霍顿公爵如此一反常态地强迫大家行动起来,灭鼠的灭鼠,禁行的禁行,甚至宣布她手里有医治黑死病的神药,只要谁发病,立刻就会让人送药上门,唯一的要求就是大家要乖乖待在家里等待黑死病过去。
这种强势在平日里会是让人厌烦的独裁和暴政,但是当危机来临,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只能束手等待死神的收割,霍顿公爵的强势独断就像无边黑暗里的一把利刃,强势地破开笼罩在所有人心头的无望和麻木,让光重新照进来。
她是强势,她是严厉,她甚至残酷,但是如果遵照她的旨意能够在黑死病的神罚下换来生机,凡人如他们,情愿化身她脚下卑微的尘埃,只听她的呼吸行事。
克塔克庄园始终被封着。
里面所有人都被要求不准随意离开自己的房间,不能和其他人面对面接触,除非是家里有病人。
家里有病人的人家也和之前不同,要去照顾病人的人被发放了一种奇怪的白色衣服,衣服裹住全身,手上戴手套,脸上还要带一种厚厚的布罩子。
穿上那一身古怪的装备之后,他们去照顾生病的家人的时候,就只有眼珠子是露在外面的了。
大家都觉得这种装扮很奇特,但是所有人都对这一套来自霍顿家的装备小心翼翼,奉若珍宝因为公爵说,这是神国之人在释放治愈术时才有的打扮,那一身白色代表圣洁和悲悯。
之所以是白色,是因为白色是看起来最洁净的颜色,而诸神爱洁净,除了疫病之神祂畏惧洁净。
公爵也穿着这种装备,隔着脸上那一层罩子,克塔克庄园的每一个都看到了公爵熬红的眼和再高昂的声音也掩盖不了的疲惫。
听说公爵从听到郡南出现黑死病开始,整整三天都没合过眼了。
看到公爵眼下那厚重的黑眼圈,没有人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克塔克庄园的老爷在把最先感染黑死病的人绑起来丢进马房后,还回去好好睡了一觉呢。
克塔克庄园里,年迈的老祖母在房间里垒起一只又一只的祝福稻草人,闭上眼虔诚地为公爵祈祷。
上一次她这么虔诚,还是在她母亲死去的时候。
“公爵是我的再生之母”一位病人靠在床上,他饮下公爵让人送来的神药,一张瘦长的脸苍白地像冬季的凄苦荒野,眼里却亮得像春日燎原的野火。
这是他喝下公爵的药的第二天,他刚刚从高烧不退满嘴胡言乱语中清醒过来。
虽然身体仍然处于虚弱中,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从死神的手里脱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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