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哇哇哇, 裴姝,你听说了吗?顾青明那个渣渣死啦!”已经恢复了元气的小豆芽一大早就起来了。到底是魔族,只修养了一夜, 翌日起来,身上的伤就好得差不多了。
伤好了后, 小豆芽就想去找自己的仇人报仇了。
结果, 他刚飞到了镇上, 就听说了镇上出了命案。
他偷偷去看了一眼, 结果发现,死得人就是顾青明!
“哎,你不知道,那家伙死状可丑啦!”小豆芽半点没有看到尸体的不适感, 作为魔族, 他可不会怕这些,反而兴致勃勃,“心脏被刺穿不说,衣服还被扒光了, 赤条条的躺在大街上。据说是那些乞丐干的, 那顾青明逃出去时, 身上带了不少钱。”
“刘家那边也报官了, 说是顾青明偷了家里的银子。”小豆芽扇着小翅膀,抱拳嘿嘿笑道, “那大坏蛋活该, 带着那么多银子跑, 活该被人抢!”
想到那大坏蛋死了,小豆芽就无比开心。
“这么高兴?”裴姝伸手抓住他的翅膀,把他放在自己手心上, 边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小身子。
“哼,当然高兴啊!仇人死了,谁不高兴?”小豆芽推开她的手,斜眼瞟着她,“我可不像某人铁石心肠,心都是冰块做的!”
“我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你都不紧张,不心疼!”
好歹多问几句也成啊。
结果裴姝倒好,不但不安慰他,甚至还克扣他的食物!、
“我都受伤了,不得多吃点肉补补吗?”小豆芽心心念念谢无药做得炖排骨,“你就多给我拿一块也不行吗?!”
明明她自己都吃了好多好多,可却只给他三块,抠死了!
裴姝扬眉,上下打量着他那小小的身体,虽是什么话也没有说,但小豆芽在自己的身材上课敏锐了,立时就看懂了她的眼神。
“……你瞧不起我?”他鼓着腮帮子,“你别小看魔,我可能吃了!”
才怪。
三块排骨其实都要撑死他了,可他就是眼睛大肚子小,总觉得自己能吃好多好
多。
“行,你厉害。”
裴姝随口敷衍了一句,便拿起扫帚开始扫地了。
其他话她也不会干,当然自从她在厨房“发过威”过后,陶初一就不敢随意给她派活了。活没干好是一回事,万一又糟蹋了观里的东西,那可不成。
最后,裴姝便得了一个扫地的活。
这活简单,顶多损失一把扫帚,倒是不必心疼。
为了证明自己挺有用,裴姝扫得还挺认真,至少树叶啥的都扫干净了。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就是看不起……”
话没说完,一阵脚步声就传了过来。
小豆芽已经养成了习惯,嗖的一下就飞进了裴姝腰间的荷包里——为了装小豆芽,裴姝特意把荷包的口子开得大了一些。
“陶初一,你在哪里?你人呢?”
声音略带熟悉。
裴姝转头看去,恰好和从外面疾步走来的薛伊人对上了。因是在观中,她自是没有带帷帽,清丽的脸清清楚楚的露在外面。
薛伊人的目光在裴姝的脸上顿了顿,随即面色一变,语气很不好的问:“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
不等裴姝回答,她眼神很凶的瞪了她一眼:“这里可是道观,你一个女子在这里是想干什么?”
陶初一一大早就出去砍柴了,估摸着还要半个时辰才能回来。
这动静倒是让一直在屋中修养的谢无药听到了。
“薛姑娘,你来青云观可是有事?”没等裴姝开口,谢无药便已经滑着木轮椅出来了,挡在了薛伊人和裴姝的中间,“这位是借住在观里的裴姑娘,你若有事与我说便是。”
他语气温和,面上带着温润的笑意,但保护的意味却是明白的。
见此,薛伊人俏丽的脸立刻拉了下来,狠狠地瞪了裴姝一眼,转头看向谢无药时,眼神却明显软了下来,就连声音都透着一丝软糯。
“无药哥哥,你身体如何了?”她晃了晃自己手中提着的东西,“你看,这是我特意给你带的野山参,足足五十年份呢,
可补身体了。”
“无药谢过薛姑娘的心意,不过我的身体很好,就无需薛姑娘操心了。”谢无药没有接那包东西,淡声道,“无功不受禄,这野山参太过贵重,薛姑娘还是收回去吧。”
他声音温和,但字字句句却都透露着疏离。
闻言,薛伊人脸色有点难看,她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忍了忍实在没忍住,直接把那野山参扔进了谢无药的怀里,娇蛮道:“反正东西我都带过来了,我薛伊人送出去的东西,可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你不收也得收!”
话里,尽显霸道。
“抱歉,薛姑娘,我说了我……”
谢无药眸中闪过一丝无奈。
“薛姑娘,薛姑娘!”没等他说完,薛伊人便气得跺了跺脚,怒道,“我没有名字吗?你就只知道叫薛姑娘?谢无药,叫一声我的名字,你会死吗?!”
“抱歉……”
回应她的依然是一声带着歉意的轻叹,谢无药把东西再次递了回去道,“东西收回去吧,我用不上。”
薛伊人气得咬了咬牙,还想要发火,可是视线落在谢无药的腿上,到嘴的怒骂却是硬生生的忍了下去。
但这口怒火不发出去不行,她转眼就扫到了一旁安静当背景的裴姝身上,顿时柳眉一竖,冷声道:“你不收我的东西,是不是因为这个女人?谢无药,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一个单身女子在道观里住着,谁知道她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她的目光在裴姝那张令人惊艳的脸上扫了扫,眼中不乏嫉妒,“长得还妖里妖气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她肯定……”
“薛姑娘,请慎言!”
谢无药温和的面色淡了下去,颇不赞同的看向薛伊人,“我说了,裴姑娘只是暂住在观里而已,你不要擅自揣测。你是女子,也应知道名声对女子的重要性。”
他的语气很重,眼里全是责备,薛伊人眼眶顿时红了。
“谢无药,你是个混蛋!”她咬着唇,吼道,“你既然知道名声对女子的重要性?那我呢
?你怎么就不想想我……”
说到这儿,她到底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再是胆子大,到底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有些话是如何也说不出的。
这世上有傻子,也不乏聪明人。
能不能懂了那些女儿家的心思,答案只在他愿不愿意。
若是不愿……
薛伊人狠狠跺了跺脚,扔下一句“谢无药,我讨厌你!”,转头便朝外面跑。
刚跑到转角处,就与恰好走来的陶初一撞在了一起。
“哎哟!”陶初一没注意,被撞得一个踉跄,看清是薛伊人,他脸色不怎么好,“薛伊人,你会不会走路啊,没看见有人……咦,喂,你干嘛推我?!”
“你也是个混蛋!”
他话没说完,便被薛伊人狠狠地推了一把。
陶初一毫无防备,顿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摔得龇牙咧嘴的,别提多生气了。
“这里是青云观,薛伊人你疯了吗?你要发疯,回你们薛家发!”陶初一也沉了脸,“青云观不是你能随意胡闹的地方,我可不是你爹娘会惯着你的大小姐脾气!”
“薛姑娘,请道歉。”
谢无药滑着木轮椅走了过来,扶起了陶初一。
两人举止亲密,相扶搀扶着,看上去亲极了。
薛伊人看着两人,眼里的泪生生被逼了回去。她用力的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又化为那个傲气的大小姐。
“不错,我就是大小姐,你们能奈我何?”她昂着下巴,眉目间全是不屑,“我们薛家乃是临山府首富,我是薛家唯一的大小姐,我想闹就闹,你们管得了?便是我烧了青云观,你们又能怎么样?!”
她高高抬着头,挺直了身子,字字句句都透着高傲。
府城首富家的千金,生来便金尊玉贵、娇生惯养,莫说是个早就落魄了青云观,便是她去玄清观,玄清观的人也要小心接待她。
谢无药抿着唇没说话。
而陶初一脸色都变了,看着薛伊人眼神满是愤怒。
“很生气?”薛伊人笑
了,光是站在那里,便仿佛已经高人一等,“陶初一,我们生来便是不一样的命。我是首富千金,而你,永远都只能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
“你以为有个师兄了不起吗?”
她嘲讽的看着两人,一字一顿的道:“你就是个害人精,克死了亲生父亲,如今又要克死谢无药,他成了个瘸子,你……”
“闭嘴!”
不等她说完,谢无药已经低吼出声,看着她的目光已经全是冷色了。
“薛伊人,出去。”
他终于叫了她的名字了,可偏偏毫无一丝温情。
薛伊人冷冷笑了一声,这一次,她没有再多纠缠,转身就朝外走了。走到一半,她顿了顿,忽然道:“谢无药,我已经及笄了。我爹娘在给我看亲事了。”
谢无药没有回答她。
薛伊人抿了抿唇,再次抬步朝前走了。这一回,她走得很快,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待她离开,小院里便陷入了异样的安静中。
“哎呀!”也不知过了多久,陶初一忽然叫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锅里还煮着饭呢,我都忘记了。师兄,裴姝,我先去看看,你们也差不多过来吧,很快就能吃饭了。”
说完,他便快速地走了。
步伐很快,像是身后有人在追他似的。
“抱歉裴姑娘,让你见笑了。”
小院里,一时间只剩下了裴姝与谢无药两人。
沉默了片刻,谢无药转头看向裴姝,带着歉意的道:“裴姑娘,薛姑娘年少不知事,若有冒犯之处,望你见谅。她……”
“谢道长是想说她不是有意的?”
裴姝淡淡的看着他,眸色浅淡,看不出什么意味。
谢无药怔了一瞬,才道:“她其实没什么坏心的,只是……因为家里娇惯了一些,所以才会口不择言的。”
“那位薛姑娘既然这般好,谢道长又为何要这般冷待她?”
“谢道长是个聪明人,难道看不出那位薛姑娘,”裴姝淡声道,“她心悦你?”
许是没想到裴姝说话会这般直接,谢无药霎时怔愣了一瞬,须臾,才猛地摇头道:“裴姑娘慎言,这些话不要随便说。薛姑娘云英未嫁,这些话让人听见了不好……”
“我是认真说的。”
裴姝不客气的截断了他的话。
“谢道长明明自己心里也清楚,为何要故作不知?”她看着面前的谢无药,面上早已没了笑意,神色淡淡,“谢道长,有时候自欺欺人并不是什么好事。”
说罢,她没再看谢无药,深深吸了口气,勾唇笑道:“饭好了,谢道长,我先过去了。”话落,人已经大步朝外面走了。
小院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谢无药坐在木轮椅上,怔愣了许久,半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露出了一抹带着苦意的笑。
这一日,裴姝喝了点酒。
这是她到人间界后,第一次喝酒。
青云观穷,陶初一之前是不会买酒这种东西。但过几日便过年了,又得了刘家的五十金,陶初一便买了一些酒,准备放着过年做菜用。
青云观里就他们三个人。
陶初一是个不会喝酒的,谢无药虽会喝,却也不喜这东西。至于裴姝,看她长得清清秀秀的,一副风吹就倒的样子,陶初一压根就没想过她会喝酒。
因此,当发现自己准备的酒不见了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观里进了贼。
但青云观是远近闻名的穷,那个贼这么没眼光,看上他们这破道观?
“哪个小贼这么不长眼?”
他正这般说着,抬头,却看见了屋顶坐了一个人。
陶初一顿了顿,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才失声喊道:“裴姝?你坐在那上面干嘛?”
“不对,你怎么爬上去的啊?”
他朝四周看了看,也没看到□□啊。
今夜的月色很美。
弯月当空,繁星围绕。柔和的月光落下来,洒在了青衣女子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微光,她的身影在月色的笼罩上变得有些模糊。
仿佛……像是随时会乘风
而去一般。
陶初一抬着头,呆呆的看着上面的人。
“好酒!”她手中拿着一壶酒,不时便仰头酌了一口,淡淡的酒香从上面传来,垂首,语带笑意的问他,“初一道长,喝酒吗?”
陶初一总算反应了过来,脸色立刻臭了,怒道:“好啊,原来是你偷了我的酒,这可是我准备用来做菜的!”
“诶,这怎么能用偷呢?”裴姝摇了摇手中酒壶,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笑道,“你就把这记在账上便可。”
还记在账上呢!
她之前欠的债可还没有还完好吗?!
陶初一不爽的瞪着上面那人,还想在说什么,却见那青衣女子又对他笑了笑,晃着酒壶道:“初一,喝酒吗?”
她白皙的脸上已经带了淡淡的绯红,那双清亮的眸中也已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醉意。手中的酒壶中还有酒,但她身边已经放了好几个空荡荡的酒壶了。
“……哼,当然要喝!那可是我花钱买的酒,怎么能让你一人给祸害了!”陶初一顿了顿,去找了一把□□,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然后坐在了裴姝的身边,伸手,“酒拿来。”
裴姝笑了笑,把酒递给了他。
陶初一一把抢了过去,抬手就朝嘴里灌,“咳咳咳……好辣!”
可惜她是个不会喝酒的,那酒方一入口,便呛住了他,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咳得一张娃娃脸通红。
“这么难喝的东西,你是怎么喝下去的?”他嫌弃。
裴姝道:“你若不喜欢,便还我。”
“这明明是我的!”陶初一不但没有给她,反而又喝了一口,被辣得直吐舌头,“我买的,当然是我喝才是。”
边说,他又喝了几口,最后被辣得眼泪都出来了。
“真难喝,难喝死了!到底是谁发明的这玩意儿,毫无用处!”他边喝边吐槽着,没多久,一壶酒便被他灌进了肚子里。
“还有吗?”他用力倒了倒,可酒壶里却是一滴也没了。
裴姝看了他一眼,轻声说了句:“你醉了。”
确实是
醉了。
本就不是一个会喝酒的人,一次性喝这么多,定然会醉。陶初一却不承认,伸手朝向她,问她要酒。
“我才没醉,我看你才是醉了!”
他脸色红红,眼眶红红,眼里分明已有了水汽。
“裴姝,我要酒。”
说完,也没等裴姝回答,他忽然就哭了起来,眼泪大滴大滴的砸下来。
“为什么,她为什么不要我?”他仰着头看着裴姝,任眼泪顺着脸颊往下落,“你说,我到底那点不好?她为什么不要我?明明……明明我也是她的孩子啊!”
裴姝看着他,又望了望满是繁星的月空,轻声道:“不是你不好,只是她不懂你的好。”边说,她边重新拿了一壶酒,喝了一口。
那酒很烈,比不上修仙界的灵酒味道清爽,却另有一番风味。
入口的瞬间,像是岩浆,在嘴里爆炸了开来。
陶初一却已经醉了,根本听不清裴姝的话了,他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忽然道:“你知道吗?其实我有娘的,薛伊人的娘就是我的亲娘。”
“可她不要我,也不认我是她的孩子。”陶初一道,“她认为我是她一生的耻辱和污点,所以从生下我,她就再也没有看过我一眼了。”
“你肯定不知道吧?严格说起来,我娘的第一任丈夫是我爹。”他喃喃的道,“我爹很爱我娘,我小时候,经常看到我爹看着我娘的画像出神。那时我不懂,既然这么喜欢,为什么不去追回来?反正我娘也没走远。”
“我爹却对我说,我娘不喜欢。喜欢一个人,自然不能逼她做不愿意的事。所以,他眼睁睁的看着我娘嫁给了别人,并和别人生下了新的孩子。”
“我其实悄悄去看过,我娘对那个孩子很好,很好。因为那是她和自己心爱的男人生下来的,是他们幸福的见证。”
他声音里的哭腔越来越浓。
“可是我不甘心,凭什么?如果她不喜欢我爹爹,那为什么要和爹爹在一起?又为什么要生下我?她怎么那么
自私啊!她有问过我的意思吗?”
“那时,我虽然很伤心,可我还有爹爹,还有师兄,我告诉自己,就算没有娘亲也没关系的。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把爹爹也带走?”
佛说,人有八苦。
生、老、病、死、五阴炽盛、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而这世间最悲伤、最难以接受之事,无非是爱别离、求不得。
与所爱之人分离,阴阳两隔,此生再也不得见。
想求得东西,求不得。
“爹爹走了,我就只剩下师兄了。”陶初一紧紧地拽着那段青色衣袖,指尖用力到发白,声音里已是有了哀求,“我不想最后连师兄也留不住。”
“薛伊人没有说错,我就是个害人精。爹爹是为了我,才不在的。师兄也是为了我,所以才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你不知道,师兄……他已经是这世上最好看最好看的男子了,他不是瘸子,他很厉害的。”
爹爹走了后,是师兄养育了她。
那时,师兄也还那么年轻,尚且是个少年,又要养活她,还要担起青云观,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师兄弟们都走了,我们的钱也用完了,是师兄……”
他的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是师兄,他那么好,他不该做个瘸子的!”
“我好怕,好怕师兄也会离开我……”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身子不由自主的朝旁边倒,倒在了裴姝的身上,那上面传来的暖意熏得他想睡了,“裴姝,你知道吗?其实……我与你一样的,是个女孩子……”
话音未落,他已然闭上眼睡着了。
那张清秀的娃娃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看上去颇有几分可怜。
“我知道。”
裴姝伸手,用衣袖轻轻擦了擦她脸上的泪。
她修炼多年,身为剑修对人体更是有深刻的了解,早在看见陶初一的第一眼,她便看出来了。
这个清秀的小道士啊,其实是个女孩子。
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