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人间界怎会还有混沌之气?
天啸门传承多年, 门内典籍不知凡几,身为剑尊,姬不夜自然是熟读过那些典籍, 便很清楚混沌之气早已消散多年。
而他现在之所以能认出这混沌之气,不过是因为天啸门还存有一丝混沌之气。谁都知道, 只要炼化了混沌之气,不说堪比上古神魔, 但势必从此仙途坦荡。
然而传承这么多年, 天啸门也涌出了无数惊才绝艳之辈, 可至今, 却无一人能炼化那混沌之气。
也是因此, 天啸门的混沌之气才能保存至今。
由此也可见, 混沌之气的珍稀。
可如今,他却是在人间界看到了如此多的混沌之气。姬不夜仰着头,眉头紧锁, 半晌,忽地掐指算了算。
“无解……”
他非神机宗之人,在卜算之道上并不精通。
但因为他已经晋升大乘期,已经摸到了大道的门槛,因此,也能算上一些。
然而, 却是无解。
“咳咳咳……”姬不夜又试着卜算了几次,皆算不出任何因果,反倒是自己因为连续耗费心力卜算,加重了伤势。他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唇角溢出了淡淡的血丝。
“姝儿。”
他轻轻呢喃着这个名字,想要见到她的心更加迫切了。
连大乘期修者也无法窥探的天机, 必然是将有灾祸发生。而如今裴姝已成凡人,若是遇到灾祸,怕是难以抵挡。
所以,他必须得加快速度了。
他伸手,不由自主的摸向了脸上的伤痕。
那里,已经只剩下浅浅一道了。
而他的伤势虽还未好全,但是自由行动已无妨碍,只要……再要三日,他便能去找她了。
山林之上,裴姝垂首望着下方。
见她沉默不语,小豆芽可着急了,本想像往常一样飞到她的肩膀上去,可他却忘了自己现在已经是正常大小的身形了,一着急,就撞了上去。
“哎哟!”
小豆芽疼得叫了一声,忍不住摸了摸自己
的额头。
裴姝总算是回过神来,一把按住还在胡乱蹬腿的小豆芽,纤长的手指在那双金色的翅膀上轻轻抚了抚。
“好痒好痒……”
她的力道很轻,可小豆芽的翅膀却敏、感得很,轻轻一碰都觉得难受,小身子都忍不住抖了抖。
“你的翅膀不是红色的吗?”裴姝眼睛微眯,“现在怎会变成了金色?”
而且还长大了。
“我不知道啊。我就觉刚才你身上好舒服……然后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等我再睁开眼时,就变成这样啦!太好了,我终于长大了!”
小豆芽却不像是裴姝想得那么多,对于自己长大以及那双威风的金色翅膀,他可满意了。边说,还边得意的抖了抖,从裴姝的怀里飞了出来,骄傲的昂着小下巴道,“这翅膀可厉害了,可以飞得好高,速度又快!裴姝,你要不要试试!”
话音刚落,没等裴姝回答,他已经自顾自的用手抓住裴姝的衣服,然而倏地朝天上飞了上去。
“哈哈哈哈好高啊!我飞到云里面啦!”稚嫩的笑声传遍了天空,“裴姝,你看着,我还可以再飞高一点的!”
说着,他当真又增加了高度。
雪早停了,也不知何时,天上竟然出了太阳。金色的阳光洒了下来,映在了小孩雪白的小脸上。
他笑得很开心,小小的脸颊旁边竟然还出现了两个小小的酒窝。
“哎呀……不对,我……我撑不住了!”
可惜才刚笑了一会儿,小豆芽脸上的笑意忽然僵住,下一瞬,便见空中那个穿着红肚兜的胖娃娃抖了抖,一阵金光闪过,竟是又变成了拇指大小。
只是这一次,他的翅膀不是红色的了。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要掉下去了!”可翅膀的大小却是恢复了原来的大小,根本支撑不住现在的高度。小豆芽尖叫一声,就垂直的往下掉。
小豆芽惊恐地瞪大了一双眼睛,他倒是不担心自己,而是看向一旁跟着
他一起下落的裴姝,小心脏都快吓得跳出来了。
“裴姝,你快抓住我,我……我垫着……”
话未说完,下落的速度忽然一滞,随即,便平稳了下来。
小豆芽落在了一个温暖安全的掌心里。
“裴姝,你……你也会飞啦?!”
他张大了自己的小嘴巴,傻愣愣的坐在女子的掌心间,抬着头,震惊地瞪着大眼睛,情不自禁地感叹,“你好厉害啊。”
说这话时,那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崇拜和向往。
“你也很厉害。”裴姝忍不住翘起了唇角,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随即心神一凝,不过片刻,便已经顺着风,安稳的落在了地上。
“裴姑娘,你果然不是普通人。”玄悟走了过来,轻轻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无需灵器,便能化风为剑、御风而行,若是贫僧没有看错,裴姑娘这是已经入道了。”
听到这话,一旁的裴月反射性的猛然看向了裴姝。
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入道。
以凡人之躯入道,便是在修仙界她闻若未闻,裴姝真的做到了吗?
“入道?”裴姝呢喃了一句,半晌,轻轻摇了摇头道,“大师太过高看在下了,我如今不过还是个凡人罢了。”
她现在虽然能够以风化剑,可身体里却依然装不下一丝灵气,丹田里空空如也。
不是凡人是甚?
这话一出,不知为甚,那一瞬间,裴月高高提起的心忽然松了松。
“凡人又如何?!”一道稚嫩的童音响起,话里满是骄傲和嚣张,“难道他们能打得过你这个凡人吗?那个苏幼禾已经是金丹期了,不还是被你一剑碾成了渣渣!”
所以,即便是凡人,他家裴姝也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便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修仙者在她的面前也只能自惭形秽。
不错,便是凡人又如何,连金丹期修者都不是她的对手,不正是说明了她有多么厉害吗?
裴月无意识的抿了抿唇。
“喂,小三的孩子,你这什么脸色?”小豆芽
虎视眈眈的看着她,哼了一声道,“你别不是嫉妒了吧。也对,我还记得某人之前口口声声说要保护裴姝,结果,呵呵。没帮上忙就算了,还是个拖后腿的,还要裴姝来救你!”
说到这儿,小豆芽提高了音量道:“对,算起来,你可是被裴姝救了两次了,你欠了她两条命了,这救命之恩你想怎么还啊?”
“姝姐姐……”裴月没想到小豆芽竟说得这般直白,面色忽青忽白,忍不住看向了裴姝,眼中带着期望。
“喂喂喂,我在问你话,你看裴姝作甚?怎么,想装可怜啊?”
“不是的,我只是……只是……”她结结巴巴的,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姝姐姐对我的恩情我当然记得,我……”
“你如今也看到了,我不需要你的保护。”这一次,不等她说完,裴姝终于开了口。
话一出,裴月脸色霎时白了下去。
“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青衣女子的声音带着一丝清冷,绝丽的面容上也无甚表情。
她是认真的。
裴月站在原地,锋利的牙齿忍不住咬紧了唇。
见她那幅备受打击的模样,小豆芽可开心了,就像是打了一场胜仗一样。哼哼,有血缘关系又怎么样,在裴姝的心中还不是他最重要!
“哎哟!疼!”
正想得高兴,脑门上就又被裴姝敲了一下。
“说了多少次了,小孩子不许说这些话,没礼貌。”她虽是在教训,可语气却是宠溺多过责怪。
裴月看着这一幕,心头五味交杂。
在裴姝的心中,她是不是连一只来历不明的小魔也比不过?
哪怕……她是她的妹妹。
不过是了,她怎么忘了,就如这小魔所说,她只是小三的女儿,从始至终……裴姝都没有承认过她。
“哼,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嘛!”
而且他可是在为她出气诶,她竟然打他!
小豆芽抱拳,超级不爽。
但抬头,看着裴姝的脸色
,他还是不情不愿的鼓了鼓腮帮子回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不会当着她的面说了。
他背地里说!
他到底是个小孩儿,自以为自己掩藏得好。但其实,一眼就让人看出了他的小心思。裴姝无奈的摇了摇头,倒是没有继续训他。
小豆芽本就是魔族,而不是人类小孩儿。
魔族更加桀骜难驯,说得多了,倒是让魔心烦。
况且。
裴姝眼中闪过一抹暖暖的笑意,她又怎么不知,小豆芽为何这般针对裴月。
她终究还是做不到大公无私。
是人便会自私,她裴姝自也不例外。
至于裴月。
想必,这一次她也该明白了。
“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吧。”
她最后说了一次,转身,便朝前走了。
苏幼禾虽然解决了,但是陶初一和谢无药还没找到,事情还没完全解决。
裴月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用力咬紧了唇。
她脚步微微动了动,可这一次,却终是没有跟上去。
小豆芽刚才用尽了力气,此刻又累又饿,已经没力气了。
说完这些,他便飞到了裴姝的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平了。虽然现在又变小了,可是他心里冥冥中有一种感觉——等他恢复了力量,便又能变大了。
他花了那么多时间,努力了那么久,都没有长大一点点。可如今,却仅仅是因为在裴姝身边待了一会儿,竟然就长得这般大了。
并且还换了一双又好看又威风的金翅膀!
这般一想,小豆芽不由得意起自己的眼光来。
——果然不亏是他看上的人,就是与众不同!便是成为凡人也能傲视群雄!想到此,小豆芽便骄傲的抬起下巴,看着一旁满脸惊讶的裴月和玄悟。
“……咦,龙凛,你怎么在这儿?”他目光随意晃了晃,便看到了不远处一棵大树后面露出的一片白色的衣角——这可是小豆芽亲自选的,所以哪怕只是一片衣角,他也一
眼就认了出来。
树后,本只想围观的俊丽青年身子微微僵了僵。
他眉头微挑,到底还是缓缓从树后走了出来,轻声回道:“你们走了许久未归,只留我一人在观里。我有些担心,便顺着动静想出来看看。”
“看什么看啊,你是个瞎子,你咋看得到?”小豆芽脱口就怼了一句,“而且,你一个瞎子,怎么就找到这里了?”
重要的是身上的衣服还那么干净!
小豆芽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前方的白衣青年。
一个瞎子,走了这么远的山路,然而身上的衣服却是一尘不染,干净得很呢。
一旁,玄悟也疑惑地看着申屠凛。
说起来,他虽有慧眼,却是看不透这位龙公子。明明表面上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可有时候却又不像是个凡人。
与裴姝不同。
他看裴姝,满身功德金光。而世间其他人,或有功德金光,或有血腥煞气,或是金光与煞气并存……反正这世上的每个人都不会是如这位龙公子一般,什么也没有。
干干净净,无煞气,无功德……
在他的身上,玄悟什么也没有看到。
仿佛,他就是个刚刚降落在人间的人,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一般,没有沾染一丝一毫的善恶。
可龙凛不是初生婴儿。
裴姝亦没有说话,而是安静地看向龙凛,似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被三双眼睛看着,白衣青年却似乎并无一丝紧张不安。那张俊丽的脸上甚至还带上了一抹笑意,他红润轻薄的唇微微弯起,纯良至极,看上去人畜无害。
“或许是上天怜我,我虽看不见这世间风景,但是却能看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白衣青年感叹了一声,“比如裴姑娘,你便是满身金光,夺目耀眼。而小豆芽,在一刻钟之前,他还是红色的,如今却也变成了金色。”
“金光?”
裴姝微微扬眉。
不等她继续,青年便忽然道:“而龙某之所以能顺顺利利的来到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在
青云观时,我看到了一团紫气。”
“龙某曾无意中读到过一本书,书中有记载,上古之时有混沌之气。紫气,是圣者之气,亦是混沌之气。”
“裴姑娘竟能引动混沌之气,必乃天命之人。能与姑娘相识,实乃龙某一生之幸。”
最后,他如此说道。
这番话,申屠凛并未胡说。
如今早已不是上古,自然不是谁都能引动混沌之气的。只有天选之人,才不仅能引混沌,还能炼化它。
但天命之人……这天命可不一定是好的啊。
魔界典籍有记载,自上古之后,数万年间混沌之气偶有出现,而它出现之时,必是三界动荡之日。
能炼化混沌之气的人或者魔寥寥无几,唯有天命之人才能做到。
而天命,是救世之命,还是……灭世之命呢?
申屠凛忽然觉得一切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裴姝,一个众叛亲离之人,一个差点被所谓的亲朋逼死之人,她是会成为救世的神,还是灭世的魔头?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活着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而在场众人,谁也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回答。
“……你说得都是真的?”小豆芽怀疑的看着申屠凛,眯着眼睛道,“你不会是在骗人吧?”
这么稀奇,可他左看右看都不觉得龙凛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啊。
哦,除了长得好看点。
对此,回应他的是白衣青年无辜的面容。
“裴姑娘,不信我的话吗?”
他“看向”裴姝。
气氛霎时静了下来,一时无人说话。
“口空无凭,我们当然不知道你说得……”
“我信。”裴姝打断了小豆芽的吐槽,她回视青年,目光在那双死灰之色的眼睛上停留了许久。
“裴姝,你傻了吧,他说你就信?”小豆芽眯眼,上下打量着龙凛,尤其是那张世间罕有的脸,以及那大长腿,瘪了瘪嘴,忍不住道,“你别不是看上这小子……哎呀,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我
闭嘴总行了吧。”
许是被敲脑门敲出了习惯,这一次,裴姝刚扬起手,小豆芽就快速地闭嘴了。
好在,似乎无人在意他说得这些话。
“龙公子的姿容确实堪称举世无双,但是,我信他,”裴姝甚至还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半晌,忽然笑了,“是因为,我与龙公子一样。”
“啊?”
小豆芽迷惑。
“龙公子的身上很干净。”
她这般说道。
申屠凛忍不住抿紧了唇,眉头无意识的轻轻拧了拧,忍不住问道:“裴姑娘这话是何意?”
“你的元灵很美。”女子的声音带着她特有的清冽,可里面却不乏温暖的笑意。她看着他,轻笑道,“元灵亦是尔心,我想,龙公子必是个善良之人。”
“……你说我是善良之人?”青年的脸上带着全然的疑惑。
“不错,善良的人,又怎会骗人呢?”裴姝唇角笑意更深,她的声音也更多了暖意,“如龙公子这般芝兰玉树、清润如玉,必然是大善。”
“所以,我信你。”
很多很多年后,申屠凛都会时而想起这一日。
有一个人说,她信他。
因为,在她的眼中,他是个……大善之人。
起初,他觉得可笑,甚至讽刺。
担负着正义之名的万灵仙子竟然会认为杀人无数、挑动仙魔大战,差点让两界生灵涂炭的魔尊是个大善之人。
何其可笑。
可后来啊,他却开始怀念这一日。
也怀念着这句话。
“不过,有一点,我却是要纠正一下。”裴姝又道,“或许方才那紫气真的是混沌之气,可我却不会是那天命之人。”
申屠凛心间微动。
“龙公子怕是忘了,在下还是个凡人啊。”裴姝笑着摇了摇头,“混沌之气确实厉害,可依然改变不了我这凡人之躯。”
申屠凛微微张了张嘴。
他忽地走到裴姝身边,手指搭在了她的手腕之上,那脉象却是是凡人无疑。
“没想到龙公子竟还懂得看相
?”裴姝并未躲开他,甚至还抬起了手,让他查看更方便,“可是看出了什么?”
话音未落,那白衣年轻的手指微微僵了僵。
“裴姑娘,脉象有力,身体很健康。”半晌,他如此回道。
这个回答,裴姝还没有什么反应,小豆芽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连金丹期的妖魔都能杀了,傻子都看得出来她很健康吧。”
“……”
裴姝收回了自己手,捡起了地上的断剑,轻笑道,“走吧,我们去找初一和谢道长。”
“薛伊人!”
山洞外,陶初一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极度的不安,她忍不住大喊着薛伊人的名字,“你想干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
因为隔得比较远了,她看不清楚陶初一面上的表情,只能模糊看到她脸上的泪水,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陶初一,再见。”
隐约间,她似乎听见了薛伊人在和她道别。
随即,她便看到站在山洞门口的那个人忽然转过了身,朝着那燃着熊熊之火的药鼎一步步走去。
怀中的木头越来越烫。
“师兄……”陶初一咬着牙,忽然转头朝山洞跑了回去。
“薛伊人,你站住!”
她跑得很快,用尽自己最大的声音喊着。
可那个背对她的身影只是微微一顿,随即忽然纵身一跃,跳进了那已然冒着滚滚烈火的药鼎中。
炽热的火瞬间淹没了那道纤细的身影。
“……薛伊人!”
陶初一瞪大了眼睛,终于跑了回来,可到底还是迟了,“你疯了吗……”
那太大太烈了。
她甚至连靠近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薛伊人被火吞没,不过是短短几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般被烧得干干净净。
橘色的火光忽然变得赤红。
陶初一被熏得眼睛生疼,她不知道自己竟然已经泪流满面了,只怔怔的看着那赤红的火,用尽力气抱紧了怀中的木头。
那木头似乎变得湿润了。
隐约间,她似乎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