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他说, 我是演的啊。
说这句话时,景予的表情无奈而真诚,看不出带有一点虚言的成分, 完全不像是在掩饰什么。
而是,他真的就是这么做的, 他在谢知安面前演了整整一年。
一点都没有生出特殊的心思过。
……
一些不怎么清晰地记忆从脑海深处浮出来。
谢知安终于隐隐想起, 刚认识景予的时候, 他好像还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和林承的性格并不像。
但他也没有仔细了解的心思,只是在一场庆功宴上看见了那张脸,觉得惊为天人,犹如看见了少年时的林承, 于是不经任何犹豫地给他开出了合约。
他并没有考虑过这样算不算羞辱,是否会让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感到尴尬,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提了。
那时的景予看完了合约,好像本打算把那叠纸扔回去, 倏忽间又顿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您说话算话吗?”
谢知安不耐地点点头,“算话。”
然后再一次看到景予时, 他就彻底是林承的样子了。
时间一久,他便觉得景予好像本来就是那个样子,就是最符合他想象的林承该有的样子, 从没有变过。
人怎么可能长时间地伪装成另一个人呢?
怎么能完完全全地逆转自己的性格,改变所有的爱好, 投入全新的身份, 接触陌生的世界,而丝毫不露破绽呢?
又怎么可能,从戏中抽身时不沾带任何的情感呢?不怕自己入戏太深走不出来吗?
谢知安双目失神, 慢慢地捏紧了拳,胸口是呼吸不过来的刺痛。
如果这是真的……
他深深觉得景予是个疯子。
更多扑面而来的联想让他愈加窒息。
景予在他身边这一年,原来不是因为不舍得让他为难,才从不吃醋。而是谢知安干什么他都根本不在乎。
他踹掉他时流的泪也不是不舍,根本就是高兴的。
景予用一年的时间给他编织了一个完美无缺的美好梦境,他沉陷在里面时有多陶醉,梦境被收回时,就有多崩溃。
欺人者人恒欺之。
谢知安垂着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连和他日夜相处这么久都没有爱上他。
谢知安胸口的波澜愈演愈烈。最终,他还是忍不住,问了景予:“你还有感情吗?”
如果连他都不行,“你还有可能喜欢上任何一个人吗?”
如果有,那个人到底有多好,才能让景予这样薄情寡欲的人爱上?
景予抿了抿唇,不懂他为什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当然会啊。”
他平静地说,目光坦然,“他很好。”
他很好……
原来已经有人选了是吗?
谢知安的呼吸又急促起来,脑中一片混乱,几乎捕捉不到任何具体的片段,急促地抓住他的手腕:“他是谁?周度?还是你剧组的那个男二?”
怎么又抓他的手,不动手是不能好好说话吗。
景予再次抽出手,毫无波动地望着失态的谢知安。
没有回答。
都不是。
谢知安已经想不出还有任何人选了,一片凌乱中,他仿佛隐隐捕捉到了什么,嘴比脑子更快一步,等他意识到时,已经脱口而出了——
“李泯?”
“你喜欢李泯?”
看着景予面上的表情变化,谢知安仿佛听见了什么重重落下的声音。
怎么可能呢。
没有人喜欢李泯。
……
景予怎么能喜欢他呢?
即便是在慕少艾的年纪,有人看着李泯的脸就小鹿乱撞,可也随着他后来那些事迹而纷纷躲避不及。
他那种没有情绪没有想法的机器人,和他站在同一间厅堂里都瘆得慌,从来只有怕他的没有喜欢他的。
李泯是一个好使的借口,一个强大的靠山,也是一个能让身边人横着走的光环。
可他哪里是能正常相处的……人。
原本这个光环还站在他们身边,可随着李泯长大,他渐渐的就成为了高塔里幽禁着的,只能被仰望、无人敢靠近的孤魂野鬼。
大概你死在他身边,他也还能照样无波无澜地继续做他的公事,等到你都发臭了、影响到他了,才会毫无波动地让人把你给扔出去。
明明和李泯合作过一部电影,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怎么可能还会喜欢他呢?
谢知安彻头彻尾地不明白。
景予的手又有点痒痒了,很想像揍李浪那样给谢知安来一拳他的必杀技。看他这副讨揍的表情就知道他脑子里在编排什么,无非是说李泯的坏话。
他暗自撸了撸袖子,很快听见谢知安开口逼逼:“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是怎么长大的吗?你知道他做过什么事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轻易说——”
景予那一拳就差一点就上去了。
好在他及时忍住,刚刚举起的细长胳膊又放了下来,但他的不耐烦也已经到了极点,在谢知安不可置信又痛心疾首的眼神中,他神情平静,捋下袖子,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说:
“可我知道只有他会以我想要的方式爱我。”
什么叫只有他——
谢知安怔忪间,突然被人抓住了衣领,趔趄了一下,一只手臂轻轻松松地扼住了他的脖颈,骤然而至的压迫力瞬间没顶,他在一瞬间感觉到窒息的恐惧。
而后,却又松开,把他如同垃圾一般甩了出去。
被甩出去的谢知安尚未反应过来,拽着衣领狼狈地重重喘息几下,惊恐抬眼,只看见高大的人影拢住景予,然后就在他眼前,委屈似的矮身抱住了他。
……
李泯抱景予时,总是喜欢弯下腰来,把下巴搭在他的肩上。景予不得不仰起一点,让他抱得更舒服一些。
他的手臂把景予环绕得紧紧的,埋着头,一声不吭。
可景予就是能察觉到他好像有点……
委屈。
像是,大狗狗听见别人说自己的坏话了。
又是伤心,又是不安。
就埋头抱着他,一声也不吭,然而过紧的动作却无疑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感受。
他在害怕,在生气。
李泯到底听到了多少呢?
景予被他冲撞来的力量带得往后仰了仰,刚抓住了他肩上的衣服,便被他的手臂抱着站稳了。
腰往后倾着,景予首先并没有顾上自己,而是慢慢把脑袋贴近李泯的脑袋,小声发出一个安慰般的语气词。
“……嗯?”
他停了停,轻轻拍拍李泯的背,发现他在微微地发抖。
景予两手环抱,慢慢在他背后交叉。
这个男人很沉,说真的。
但他心中漫着无比柔软的,沉甸甸的幸福感。
李导有自己的情绪了。
他已经会用不同的行为来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李泯闷闷的没吭声。
好久之后,甚至往景予的颈间还缩了缩,和他紧紧相贴。
景予想到此刻才明白——这是他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听到危险信号,一霎时间就紧紧抱住他不撒手,还拱拱蹭蹭,往更里面钻。
他从没发现李导这么幼稚过。
景予心都化了,捏捏他的后颈,也蹭蹭他,“李导乖。”
“怎么啦?不喜欢谢知安吗?好巧呀,我也不喜欢他。”
又哄他:“我们回去好不好?”
紧紧抱着他的李泯又默了半天,收紧了搂住他腰的手臂,渐渐才闷闷地发出一声“嗯”。
景予摸去时,发现李泯身上有微微的汗意,一看就知道来得很急。
景予只心疼他跑得太快太累,便索性由着他搂着自己,半搀半抱的和他向外走出去。
谢知安完全被他们旁若无人地忽视了。
他直到现在还没有明白过来,这一幕,到底是什么意思。
刚刚那是……李泯?
是眼里从来看不见任何情绪的李泯?
是从来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的……李泯吗?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刚刚他还在和景予争论,告诉他不该对李泯有任何超过上下属的心思,他不仅不可能理解你,甚至会觉得你聒噪、不知进退、过于靠近。会伤害你。
对李家之外的人,李泯所接受的教育,从来都是不要带有任何感情。
至于景予反驳他的那句,他其实直到现在才大概听懂了意思。
“只有他会以我想要的方式爱我。”
其一,只有李泯以景予想要的方式爱他,其他人,都不是。
其二……李泯爱景予。
……
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两个人……从任何方面来看都完全不合适啊。
李泯会和另一个人抱在一起,还是主动扑上去抱的,还把头埋在那肩上……
谢知安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样的场景。
连他小时候李老爷子都没抱过李泯。
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怎么会这样呢?难道周围都没有人阻止吗?
为什么李泯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
李泯爱一个人……难道不觉得这像个离奇的恐怖故事吗?
这太突然了,在今夜之前,完全没有任何预兆。
谢知安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
……
不,或许是有预兆的。
这半年以来的吉光片羽如雪片在谢知安眼前飞速晃过。
他将景予介绍给李泯时,李泯并没有做声,只是手指将文件袋撑开看了一眼。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
可是李泯这样最不通人情的人,没有反对他走后门举荐人的行为,就已经是格外破例了。
李泯在试镜时就选中了他,林承吵架时说景予很受李泯赞赏。连序号都是独一个。
李泯从不对人特殊。
他们一起去地球另一端拍戏,在六月过了一个冬天。
不知道那段时间里,发生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
那场宴会上,李泯说“不是因为你”。
那是因为谁?
那时离开的背影。
阴悒的目光。
透着浓到化不开的伤心。
这样反常的情绪,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谢知安说,他和景予是恋人吗?
……
所以他才会那么轻易就让景予做了主角。
所以他听见谢知安和景予曾是情侣会露出少有的神色。
所以,他从不欢迎谢知安上门,把他拒之墙外。
这条时间线上的一切都是因为……
李泯背叛了自己从小到大所被灌输的本性。
违逆了贯彻他整个人生的教育、违逆了曾坚定不移的信念、违逆了他身上背负的所有高高在上的期望。
他就这么突如其来打破了自己按部就班的人生轨迹,就在景予出现之后。
按照指令围绕着地球在太空中一遍又一遍循环的机械卫星,被误入轨道毫无章法的彗星莽撞地碰了一下。
于是,两人在流焰中相拥坠入地球里。
看见两人要走,谢知安下意识喊了一声:“等一下!”
景予本来不想搭理他,可他发现李泯因此顿了一会儿,便转过头去看他。
李泯慢慢直起身来,松开环抱住景予的手,对他小声说:“等等我。”
景予点头点头点头。
大概李导要去教育谢知安好好说话了,他乐见其成,资瓷资瓷。
李泯回身走向谢知安,明明是谢知安先喊的等一下,可他看着李泯走向自己却猛然有些心虚。正要说些什么为自己找补,突然就是一拳挥在了谢知安脸上。
景予:“!”
李泯的力道可不是他那点力道。
他感觉这一下子都能把谢知安牙揍掉。
谢知安只看见眼前一花,随之脸上剧痛,脑子嗡嗡响,甚至觉得舌头尝到了血腥味。
他在痛感袭来的一瞬间脑子发蒙,而当他反应过来刚刚经历了什么之后,巨大的荒唐和震惊感席卷而来,谢知安下意识地捂着脸看了一眼景予,想告诉他看见了吗,这就是李泯的面目,你还敢和他——
他看见景予冒起了星星眼。
看见景予满脸都写着,李泯好帅啊。
李泯揍完这一拳,也依旧什么表情都没有,好像他不是过来无缘无故地痛揍发小,而是和商业伙伴说了句话,走时还拍了拍对方肩上的灰尘似的。
他回到景予身边,声音很小地说:“我们走吧。”
景予兴奋地点头,抓住他的胳膊一同走了出去。
谢知安捂着脸,看着那对毫不在意的自己背影,不知道用什么才能形容自己一片混乱的崩溃心情。
他在那两个人眼里,根本没有任何地位。
甚至连存在的必要都没有。
谢知安久久地陷进一种莫大的恐慌和茫然里。
景予抱着李泯的手臂离开酒店之后,才终于问他:“李导,你到了很久了吗?”
李泯静了一会儿,罕见的从他脸上透露出紧张。
景予贴着他的部分明显地感觉到手臂的绷紧,觉得他是因为偷听感到害羞,立马干脆地跳过这个话题,“啊,终于和谢知安掰清楚了,他要是再搞出骚操作我就只能揍他……”
“是。”
李泯闷闷地回答。
他听见了谢知安是怎么形容他,听见了谢知安劝说景予不要靠近他,听见他要讲他生长的环境,那一瞬间他的恐惧到达顶点,想也不想地上去拉开了谢知安。
他怕得狠了,甚至在抖。
就在几个月以前,他还可以坦荡地对景予讲述自己是怎么接受爷爷的教导,可现在他却害怕了,尤其害怕景予彻头彻尾地将他小时候的一切经历了解清楚。
必须用最大的力气抱住景予,好像才能抵御住那种流失的恐慌。
景予愣了愣,没想到他回答了前一个问题,酝酿在嘴边的话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出口,只下意识地拍了拍他的胳膊,用哄小孩的语气说:“不怕不怕。”
其实可以不必那么诚实的。
小小的隐瞒也无伤大雅,在这个世界上,谁没有隐瞒过。
太多人对他撒过谎,其实他不在意的。
李泯也并没有允诺过,要一直对他坦诚。
可李泯还是做不到向他隐瞒。
景予的嘴唇合了合,呼出一口不知道是无奈还是什么的气,可他内心深处知道自己是开心的。
他们走到了路边,四下无人,天空荒芜,连几颗星星也没有,只有间距很远的高大路灯用光芒笼罩着这片宽阔的公路。
李泯替他拉开车门,景予坐在座椅上,腿还在外面,他扬了扬头,发现这是他最喜欢的那辆有星空顶的车。
外面没有星星,原来星星都在这里。
借着车内微微的灯光,李泯看见了他手腕上的一点发红的手指印,还有谢知安激动时抓破的皮。
李泯没有作声,但看起来好像在后悔刚才不多揍一拳。他静静垂下眼睛,蹲下身去,从储物盒里取出一支药膏给他搽上。
景予再次:“!”
倒也没有那么严重,是不是过于重视了,几分钟就能消的抓痕而已,破的那点皮去医院晚一点都怕痊愈了。
其实谢知安也没用多大力气,只是景予不太耐掐,抓一下就红了。再就是他白,看起来挺显眼的。
……啊这是什么糟糕的设定!!
景予惊恐地想起了看过的1008篇奇怪的文。
他原本是想拒绝的。
但李泯的力道太温柔了,按揉得他很舒服。而这个人屈膝蹲在他面前,看不清表情,只有暗黄的灯光给他镀上一层毛茸茸的边。
这么好的氛围是个人都不该插话。
他干脆开始盯着李泯发呆。
景予不知道自己什么毛病,原本在神游天外,盯着盯着就下意识地把李泯胸口叠着、冒出一个小角的手帕给抓了出来。
景予:“……”
绝对是一身黑里这点白色太显眼,他才忍不住手痒。
李泯顿了顿,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抓着手帕的那只手。
大有一副“想要就是你的”的架势。
景予:“……那个,我想系个蝴蝶结。”
李泯停滞了片刻,景予已经对自己嘴比脑子快的情况尴尬到社死了,不知道怎么解释才能表达清楚自己对这个小手帕毫无贪念,李泯就认认真真地把手帕在他手腕上打了个松松的蝴蝶结。
看起来,有点奇奇怪怪的。
他刚刚的沉默,大概是在回想蝴蝶结这种东西要怎么系。
……是的,迄今为止,李泯从未拒绝过他的任何请求。
气氛越来越让人心跳了。
一片让人心慌的沉默里,景予突然问了句:“李导,可以问你刚刚为什么揍谢知安吗?”
李泯抿了抿嘴角。
“……因为看见,你想打他。”
难道以为他是怕打不过才没动手,所以替他动手了吗?
景予本来想岔开气氛,可这一下又一次让他觉得既想笑,又眼睛有点胀胀的,笑不出来。
他怎么能怪李泯大惊小怪呢。
只是因为李泯的眼里装着关于他的一切微不足道的细节而已。
他从不觉得和景予有关的事,是小事。
认识李泯以来,景予都觉得自己被惯坏了。
已经从惯于沉默、惯于后退,变得得寸进尺、嚣张逾越了。
或许他最深层的潜意识也知道,李泯不会拒绝,关于他的任何事,李泯都不会拒绝。
李泯会夸他、认可他、注视他、让着他。
他说景予可以拥有关于他的一切特权,就真的给了他一切特权。
在李泯这里,“景予”是最高指令。
他以为这样的珍重只可能属于人类自己。
只有自己才会把自己的感受放在最高地位,只有自己才会给自己的一切行为找理由、找开脱,只有自己才会答应自己的一切愿望,毫无条件地替自己实现。
甚至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这么珍重地对待自己。
连人对自己本身,也会有所挑剔和不满,有时也会觉得自己不可理喻,无法接受,充满缺点。
人怎么能珍视他人胜过自己呢。
李泯的声音继续低低传来,透着微不可察的委屈,“想和你一起吃饭……本来。”
“中旬家里会举办宴会,向所有人公布。”
“我要回去了。”
景予知道这个回去当然不可能是单纯的回去。
他记得当时李浪提过的十年,那是李老头子给他的自由余额。从李泯开始做电影起,迄今正好十年。
他在第十年才认识了这个男人。
情况好像不是特别乐观——应该说是特别不乐观,死老头子还在这十年内就这么嚣张,要是约定期限一过,还不知道会怎么对李泯。
他的前路肉眼可见一片坎坷。
可他却已经把景予的路铺平了。
景予显而易见的非常失落,在未来的一长段时间里,他和李泯可能就会隔着许多距离,他回到大家族里之后,和他几乎就再没有交集的机会。
除非他把死老头子捆起来不让他发号施令。
李泯却突然拿出一枚钥匙来。
他就放到景予掌心,眼中含着隐隐的期盼,说:“这是李泯工作室的钥匙。交给你。”
景予手心一凉,愣了下。
……给他了什么?什么钥匙?
新岭路8号顶层,那间空白干净,却响彻整个电影圈的工作室,的钥匙吗?
他下意识就要还回去,这钥匙象征着什么他还能不清楚吗,李泯这是基本把整个工作室的主理权和在影视圈的人脉资源都毫无割舍的交给他了,他怎么可能收下。
但李泯坚定地,甚至是祈求地望着他。
他在害怕他不接受。
景予猛然醒悟。
在李泯眼里,这好像是他能给他的全部。
其他的,都不属于他本身。
只有这枚小小的钥匙背后所牵系的,是他归属于自我的十年里所创造的一切,托付着他一半人生的精神世界。
李泯最后能托付的人,好像只有他了。
景予手心有点汗意,慢慢地说:“我很害怕我会毁掉它。”
李泯摇了摇头,目光却不动。
“你会让它变得更好,远超我所做的。”他说。
他们保持着互相注目的姿势。
景予也取出一枚钥匙来。
“这是景予家的钥匙,交给你。”他盯着李泯,浑身是热意。
“要好好保管它,不许弄丢了。”
李泯怔了怔。
慢慢地,景予看见他眼睛弯了起来。
极为少见的,出现在李泯脸上的笑。他很高兴似的。
他郑重地收起钥匙,宣誓般说:“好。”
“我会带着它来见你。”
景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您说话算话吗?”
“一向。”
“没有私心吗?”
李泯默了默,说:“……有。”
揍谢知安那一拳,紧紧抱住景予那一下,搽药的那一刻,把钥匙交出去时的那一秒。
……他心里,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值得解释的理由。
唯一的理由就是景予,一直都是,他只有景予。
景予笑了下。
“谢知安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的话我从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
“我不喜欢听他描述你,我也不喜欢从任何人的描述里去想象你。”
景予看着地上的晃动的影子,低声地说。
“我要自己去认识你。”
夜色下,他眼中波动的微光,海妖般诱人。
他继续说:“我可以教你一件事情吗?”
李泯不经犹豫地点头。
下一秒,他被抓住衣领,拽进了车厢里。
发生得太快,李泯没想明白景予要做什么,只是看见他快要撞到车窗上,抬手垫在了他脑后。
景予一手撑在座位上,脑袋垫在李泯手上,拽住衣领的那只手并没有松开。他眼尾烧得发红,眼中含水,从未见过的情态。
他稍稍仰起头,凑在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不知不觉紧张的李泯耳边,低声说:“您知道我还和他说了什么吗?”
“他说,你怎么会喜欢李泯?”
“我告诉他,只有李泯会以我想要的方式爱我。”
“张嘴。”
李泯被这段话轰响得脑中空白,下意识地听他的话跟着做。
下一秒,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钻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