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章 夜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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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卓檀甚至算好了,就算宋家知道了这件事为了宋瑜瑾的名声也不会闹大,至少明面上什么也做不了,就算宋家为了泄愤抓住了王大,以宋渊的为人也不会私自处刑,只会送入大牢,而他则会保下王大,在牢里来一招偷龙转凤。

正是因为孟卓檀的这一份保证,王大做起事来才有恃无恐,没想到宋瑜瑾是块铁板,踢上去就让自己伤筋动骨。

贺子轩很快察觉到了其中的违和感。

在王大的描述里,孟卓檀是一个善于隐忍,心肠歹毒,计划缜密的人,甚至还能计划宋渊的心思。

但如果孟卓檀真能有这样的心计躲在背后不动声色谋利的话,怎么平日里又嚣张无脑,害自己沦落到今天成了一个废人的下场。

想起从前安插在孟家的眼线传回来的见闻,孟卓檀十有八九是那个出头的椽子,真正的掌控者另有其人,想想那勾心斗角的一大家子,贺子轩更偏向于不露声色的孟清露。

毕竟,在他们得到情报里,孟清露和孟卓檀自小就关系亲近,虽然孟卓檀看不起自己的姐姐,却也因为这种高高在上的心思,他十分享受孟清露围着自己转的感觉,不知不觉就被孟清露的话带着走,被人利用而不自知。

贺子轩叹道:“她要是个男子,不知道要搅动多少风云。”

“她现在是个弱女子,你都尚且不能完全察觉她的手段,她要是是个男儿,你恐怕毫无招架之力。”萧曼哼了一声。

“暗中派两个人保护……我夫人,别让孟清露又出什么幺蛾子。”说起宋瑜瑾,沈独的语气顿了一下,又在贺子轩戏谑的目光里提起孟清露,心中毫无波澜,三年的时间足够他看清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孟家那里既然从外面插不进去人手,那我们就想办法让里面给我们一个人手。”

“你的意思是……”

“人都是有弱点的,只要抓住了他的软肋,还怕他不听话吗?”

孟家始终是沈独心里的一道坎,不把这件事查清了,他过不去,所以一定要有耳目在孟家才行。

“你放心,我会尽快做好的。”贺子轩信誓旦旦。

谈话接近尾声,萧曼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里面是一些常用的伤药,我都用油纸包好了,你带在身上,千万小心。”

此去平州,山高路远,又有曹雄目的不明在一旁虎视眈眈,他们身上担着事情走不开,没有人在旁照看,实在是担忧得很,但萧曼仍然笑着,不让这种情绪蔓延出来。

沈独神色温和:“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沈独回去的时候,走得很慢。

月盘无声,挂在漆黑的天幕上,冷冷地撒下一地光辉。他顺着寂静无声的街道慢慢地走着,神色幽晦。

曹雄……他在心底默念着这个名字。

三年前沈家血流成河的一幕又在眼前重现,屠杀沈家满门的那人面容忠厚,却冷酷无情,不管老弱还是妇孺,他们的求情,哀号通通被视若无物,死于他的刀下。

那个刽子手,就叫曹雄。

然而曾经想起来就让他血液沸腾的仇人,如今却只能激起心湖上轻微的波澜,大概是因为,有人用春风化雨般的温柔,平息了心湖上常年咆哮的狂风骤雨。

想起了宋瑜瑾,沈独神色再度变得温和,心底突然生出浓浓的不舍。

明明他们才只分开几个时辰,明明他从不是这种儿女情长的人,但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催促着沈独,去看她,去找她……

沈独脚下一顿,飞快地转了个方向,往宋府走去。

宋瑜瑾早早地就睡下了,心里记挂着沈独的事,一直睡不安稳,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影子站在床边。

宋瑜瑾毛骨悚然,张开嘴要喊,那人却十分迅速地捂住她的嘴:“嘘,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宋瑜瑾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大半夜的溜进来也不说一声,吓得我以为是什么梁上君子。”

虽然沈独已经故意放重了脚步声,但在这种时候他也不会反驳,老实认错:“是我不对。”

“你怎么来了,明天不是要走了吗?”虽然没有说出口,但白天沈独把宋瑜瑾送走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一点小小的失落的,但沈独出现在这里,她又嗔怪沈独大晚上不好好休息,要是影响了明天上路怎么办。

边说着边往里挪,把位置让给沈独。

沈独躺在她身边:“我明天就要去平州了。”

“我知道啊。”圣旨上说得清清楚楚的。

“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宋瑜瑾握住他的手:“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要时刻提防……。”

沈独见她听不懂自己话里的意思,一个翻身撑在宋瑜瑾上方,从他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宋瑜瑾寒星般的黑色眼睛,秀气的鼻翼,还有娇嫩的唇瓣,被夜色染上了瑰丽的诱惑。

“你……”宋瑜瑾被沈独突然的动作打断了思绪,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了。

自从上次沈独陪着她过夜之后,沈独对她更加不避讳,两人之间的碰触也多了起来,平日里揉头顶,牵手,捏脸,搂腰都十分自然,而且都是短短的一瞬,宋瑜瑾慢慢地也就习惯了,沈独突然贴她这么近,还是这段日子里的第一次。

那张突然放大的脸庞卓然雅逸,虽然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疤痕,却为他平添了两分英挺野性,而那双寒潭一般的眼眸里,更是透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如果我一年半载都回不来怎么办?”沈独两只手撑在宋瑜瑾耳边,声音低沉。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平州动乱到底是为何还未查清,再加上羽林卫对那边的事情一无所知,十分被动,和平州百姓胶着起来也犹未可知。

宋瑜瑾眼神坚定:“那我去找你。”

这句话就像突然搔在心尖上的羽毛,又轻又柔,沈独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你真是……”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沈独就已经在宋瑜瑾疑惑的眼神里低下头,封住那张还想说什么的嘴。

沈独的唇有些单薄,看起来似乎十分薄情,然而这个有些冷淡的青年此刻却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热情,不易被察觉的占有欲被他十分克制地隐藏在一下又一下的轻啄里。

沈独身上的温度顺着那两片唇传递过来,明明不烫,却灼人得很,宋瑜瑾觉得自己喝醉了,脸颊发烫,手脚软绵绵地使不出力气,沈独的气息满满地围绕在身边,哪怕这种举动里不自觉地带了侵略性,也让她觉得安心。

半晌,沈独放开她,额头抵着宋瑜瑾的额头,呼吸交缠,低哑道:“听说平州那里民风彪悍,女子敢当街强抢男子,你给我盖个章,让别人知道我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她们就不敢打我的主意了。”

宋瑜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个人大晚上的不睡觉,原来是来占便宜的,整个人缩在被子里,脸颊酡红,小声嘟囔道:“混蛋。”

沈独耳力之好,听得一清二楚,不过他就当作没听到,连着被子把宋瑜瑾抱了个满怀,玩笑般道:“如果我真的回不来了,那你一定要来找我。”

“呸。”宋瑜瑾小声的唾弃,“你就留在那里娶个恶媳妇,当个受气的小郎君,我才不管你呢。”

“你真舍得?”

宋瑜瑾抱着被子不说话,说舍得吧怕沈独不高兴,让她说一句舍不得吧又十分难为情,只好假装自己困了,蜷在沈独怀里:“我好困,我要睡了。”

沈独也不为难逃避的宋瑜瑾,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只露出小半个脑袋的宋瑜瑾。

一开始宋瑜瑾还觉得那灼灼的目光下有些不自在,然而沈独熟悉的气息又让她慢慢地放下心来,不知不觉就陷入沉睡之中,连沈独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

等她被敲门的丫鬟叫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怀里抱着的是一个还带着温度的枕头,问起家中的下人,得知平乱的羽林卫已经出发,宋瑜瑾的心头,就好像被针刺了一下,带出轻轻的痛来。

不过很快那点异样的情绪就被宋瑜瑾抛到了脑后,沈独走了,御马监也不必回去了,清早陪了谢瑛容一会,中午宋瑜瑾打算去看看之前母亲给她的那几个铺子。

上次出过事以后,宋瑜瑾去哪都带着丫鬟,这次带着吟冬走在热闹的街道上,小丫头跟在她身后好奇地东张西望,突然被一个行色匆匆的婢女撞了个满怀。

吟冬被撞倒在地,还来不及说话,那个撞人的婢女反而美目一瞪,气势汹汹地开口:“你眼睛是瞎的吗,那么宽的路也能撞到我身上来!”

吟冬不过一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被人指着鼻子骂,眼眶一下就红了,咬着嘴巴不说话,那婢女见状冷笑一声:“哟,做这副委屈的样子给谁看,我不过说了两句你就在这掉眼泪,弄得好像我做了天大的坏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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