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长长的楼梯依旧是那个欠缺许多经费的样子, 楼道里的光线很暗,有座楼层的感应灯坏了也不知道多久没修。
源辉月不紧不慢地走过那片昏暗的楼道,来到楼房的最顶楼, 停在某户人家门口, 抬手敲了敲门。
温暖的灯光从门底下透出来,里头的人一开始大概没听到, 她又敲了两下, 对方才迟疑地过来打开了门。
隔着门链,门板后露出了半张有些沧桑的脸, 源辉月露出一个礼貌的笑。
“夜安,中野桑, 我能进去坐坐吗?”
门后的女人微微怔了怔,然后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放下了门链拉开门。
中野女士的家里跟她上一次来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太大区别,干净的地板,整洁的室内陈设, 挤挤攘攘塞在一个架子里的书架,只有南面的墙面上正对客厅的位置多出了一副挂画。
那是一幅日本画, 画的是富士山。日本画富士山最有名的大师就是已经进了监狱的如月峰水, 这幅画的笔触和他有些类似, 可以看出作画者的确有学习他的痕迹, 但也并不能算完全照搬,虽然尚算稚嫩, 但依稀已经有了自己的风格。
源辉月进门后,视线就落在了这幅画上。
“这是橘井桑的作品吧, 我记得她在大学期间曾经获得过一个挺有影响力的新人奖, 获奖作品就是这一副?”
“只是在本地有影响力而已, 还差得远呢。”
中野直子正站在茶水台前给她泡茶,声音在潺潺的水流声中传过来,有些教师特有的严格。
“是吗?我上次来的时候好像没见到这幅画?”
“不是什么特别成熟的作品,特意挂出来的话就太让人见笑了。”
中野端着茶走了过来,弯下腰将泡好的茶水摆上桌。
源辉月点点头,自然地问,“所以中野桑这个时候才把画挂出来,是希望橘井桑一起做见证?”
面前正在摆茶杯的女人似乎微微动作顿了一下。
源辉月将自己面前那杯茶端了起来,“绑架了井波七星,把她关进那个木桶里进行直播的就是中野桑吧。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她是掘墓人的?昨天中午从现场回去之后?”
“……”
中野缓缓地直起腰来,背脊挺直得像一柄撑起皮肉的剑,她在她对面坐下,敛着眸没说话。
源辉月继续,“昨天下午在大野源平的屋子外,我看到你了。当时你在盯着屋门口望了一会儿之后就转身走了,那个时候看到你的背影我忽然有种模糊的感觉,你好像打算做点什么。”
“然后我回去之后打电话问了udi的神仓所长,发现这段时间,具体来说是‘掘墓人’的案子在网络上爆出来之后,你并没有去过udi。之前每一个连环杀人的案件消息传出来之后,你都会第一时间去打探情报吧?这一次掘墓人的案件受害者中也有年轻女性,同样存在橘井桑也是受害者之一的可能性,但是在那六个视频发完,所有的受害者身份全部被确认之前,你一次也没有去过udi和警局。所以是绫濑南的视频刚出现在网络上不久,你就发现这一次你终于找到杀害橘井桑的人了?”
中野直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中野桑家里这些犯罪心理学方面的书果然没有白看。连环杀人犯有可能一直关注甚至刻意接近被害者家属,从他们的悲痛反应中获得愉悦,特别是虐待狂这种类别的变态。你一直都在注意自己身边的人,你其实早就发现了宍户理一有问题,却始终按兵不动地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就是在怀疑他有可能是你寻找的那个连环杀人犯?但我们那一次的上门帮你排除了这个错误答案,那么剩下的选项应该也不多了。”
她微微一顿,“井波七星经常来拜访你?”
冉冉的茶香轻飘飘逸散在空气里,短暂的沉默之后,中野终于开了口,“惠在念大学的时候加入了一个社团,她跟我说在社团里遇到了一个特别合得来的学妹。她从小我就对她管教严格,连她交朋友我都会去干涉,怕她被不三不四的人带坏了。她很反感这一点,从小到大为此跟我超过不少架,但她这一次在大学认识的学妹不属于不三不四的人,看起来也非常优秀和文静,所以我就没去干预,还鼓励过她们多在一起玩。”
她板硬的唇角轻轻往上扯了一下,她惯常是不苟言笑的,因而显得这个笑容古怪而僵硬,“我当了一辈子的老师,还是看走了眼,她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就该阻止她们当朋友。”
源辉月问,“所以橘井桑失踪那天晚上,她在家里跟你吵完架之后就跑去井波家了?”
“呵,然后她就再也没回来。”
似乎为了稳定忽然激动的情绪,中野深吸一口气,再次端起了茶杯,“我也是抓到井波七星之后才从她口里逼问出来的,她说当时她们之间发生了矛盾,她失手错杀了她,然后因为害怕被发现,把她搬到野外装进木桶埋了,就是她现在所在的那个位置。”
“在那之后她经常来看你?”
似乎是目的已经达成,也并不在乎被发现,中野平静地有问必答,“惠失踪那天晚上,我打电话问过她她有没有去她那里,她骗我说没有。惠失踪之后,她打着担心的名义经常来我家里拜访,她是惠以前最好的朋友,这些年我甚至将一部分对惠的感情投射了在她身上。”
中野的眸光逐渐变冷,“现在想想真是恶心透了。”
源辉月点点头,“所以你昨天到大野源平家外是去做最后确认的,然后当天下午你就动了手?”
“我趁她某一次来看我的时候在她手机里安装了一个追踪软件,所以那天晚上才能恰好蹲在她下班的路上抓住她。”
中野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那个木桶里的氧气罐全是空的,里头的空气最多只够她存活五个小时,现在已经是九点三十五,只剩下不到四十分钟,警视厅不可能找到她了。你这个时候来我家里,除了确认凶手还想问她在哪儿吧?我不会说的,还有什么问题吗?”
在她的注视下,源辉月微微敛眸,终于端起手里捧了半晌的茶水喝了一口。
“只有最后一个问题,老实说真正让我对你产生怀疑的是你给出的那个暗网网址。如果没有它,你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儿失踪了的母亲,我不会那么快注意到你。你那个时候应该已经对井波七星产生怀疑了吧,那个网址会让你在动手之后迅速进入警方的视野,增添暴露的风险。”她微微抬眸,“这个问题你不会想不到?”
“……”
沉默良久,中野终于淡淡道,“你也说了,我也是个女儿失踪了的母亲。”
“……”源辉月轻轻点头,“我知——”
她的声音一顿,眉心忽然下意识皱了起来,有点晕眩似的一手扶住了额头。
中野直子冷静地端着那杯自己亲手倒的茶水坐在原地,看着对面的人身体微微一晃,脱力地靠在了沙发背上,纤长的眼睫缓缓下坠,因为某种不可抗力眼皮终于彻底闭合了上去。
一声轻飘飘的“抱歉”落在了安静的客厅里。
将手里的茶杯放回桌上,她终于起身,转身走进卧室,从里头拖出一个行李箱,又回到客厅,将那副挂在墙上的画取了下来。然后她微微弯下腰,像往日轻抚女儿长发一样轻轻摸了摸那个行李箱,面上的神情终于柔和下来,像是回到了在医院的护士怀里第一次看到女儿的那一天。
“惠,我们出发了。”
拿着画和装着女儿尸骨的行李箱,她镇定地穿过客厅,打开门离开了这个居住了十多年的家。
.
“组长,确认清楚了,橘井惠和井波七星的确是同一所大学毕业,并且大学期间是同一个社团的前后辈关系,当年就十分亲近。”
“井波七星的家在东京,大学时期起就一个人居住,所以橘井惠当年跟母亲吵了架后从家里跑出来去到她家里的可能性很高,应该是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意外,所以成了掘墓人的第一个受害人。”
公安部的精英行动力极高,在被柯南提醒之后,立即就调查清楚了橘井惠和井波七星之间的关系,这根在埋在水下将一切串起来的引线终于浮出了水面。
吉永三成听完报告后忍了忍,终于有点没能维持住冷静沉稳的人设,“这么明显而且重要的关系,为什么橘井惠的失踪报告里完全没有提过?”
“……”对面也不知道怎么说,只好回以沉默。
橘井惠的案子当时是地方警署办理的,失踪者是个有独立生活能力的成年人,失踪的时候能跑能跳还带着手机之类的联络工具,地方警署当时可能根本就没有仔细查,直接就当做离家出走后跟母亲断绝了关系的情况处理了。
同样是警察,既然有见微知著认真负责的,当然也有得过且过只为了在系统里混口饭吃的。
地方警署的这种乱象吉永三成也很清楚,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只冒火了片刻就低声说了一句“抱歉”,重新回归冷静。
他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家领导离开前的吩咐,又朝电脑前的人看去,发现了重要线索的一大一小两个侦探已经在研究那个富士山的速写图案了。
他下意识又看了一眼手表,九点五十。
半个小时的时间能做到什么?就算现在找到了中野直子本人,连从从她口里撬出答案的时间都不够。对井波七星的这场营救,基本已经可以宣告放弃了。
就在他望着手表上的时间沉默的时候,电脑前的某位小侦探忽然转过身。
“吉永警官。”
吉永三成下意识抬头。
黑发小少年看过来的眼神清亮,像一泓湛蓝色的泉,有种超出年龄的冷静。
“姐姐去哪儿了,她有告诉你吗?”
吉永默了默,委婉地说,“我们公安的基本守则是不要随意打探上司的行踪。”
“……”
那不是公安的守则,那是你们樱组的内部守则吧?
小少年脸上写满了这行无言的大字,吉永镇定地当做了没看到。
好在上司的弟弟比上司本人善良,他掠过了这一茬换了个问题。
“姐姐离开之前是不是给你留下了什么命令?”
吉永看向他。
“将井波桑关进这个木桶的人应该就是橘井桑的母亲了,我们现在出发去一个地方。”小侦探看了看手表,轻声喃喃,“应该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