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没人来接邵云朗,他母妃说了,整个雍京城没有邵云朗不熟悉的地方,反正又走不丢,便让他自己骑马回城。
顾远筝走的时候,邵云朗还抱着被子在睡觉,他不想打扰五殿下的好梦,推门时便轻手轻脚的。
他老爹同样没派人来接,顾远筝准备去马场牵匹马自行回家。
行至梨树下,邵云朗那边的窗子砰的被推开,邵云朗穿着白色中衣,睡眼朦胧的问:“顾兄,你要下山了吗?家里有人接吗?”
顾远筝脚步一顿,想起自己在邵云朗眼里还是个娇弱地坤。
他不是没想过坦白,但这几天晚上休息前,庄竟思时不时跑来找邵云朗,两人凑做一处,庄竟思就开始小声说天乾都是大猪蹄子。
旁听的猪蹄本蹄顾远筝:“……”
他只得暂时打消了自曝身份的念头,想着上元节时宫中夜宴他多送邵云朗几件礼物,把人哄高兴一点再说。
当下他只犹豫了一瞬,便点头道:“家中仆从会来接我。”
邵云朗放心了,搓了搓脸上压出的红痕,抽了骨头一般趴在窗棂上挥手,“那下个月见1
被窗外晨风一吹,仅剩的丁点睡意也没有了,邵云朗索性起床洗漱,换了身紫棠色的衣服,打马下山直奔织金河畔。
雍京的教司坊坐落在织金河下游,受此影响,两岸风月场所便扎了堆,此时是白日,青楼未开张,但墨月楼内说书的和唱曲的早早就开始了营生。
舟楫荡青荷,两岸招红袖,喝彩声并着缠绵小调惊动了画舫边的鱼儿,那机灵的小东西金红色尾巴一甩,便潜入了水下。
邵云朗收回被甩湿了一块的袖子,懒洋洋的斜倚在软枕上,一旁侍奉的怜容颇有眼力的送上一粒剥好的葡萄。
然而眼前看着轻浮的公子却没用嘴接,下颌一抬,示意她放到眼前的盘子里。
怜容乖巧的放下,心里却有些委屈。
她早就听说这位公子常在月末泛舟湖上,不只年轻俊美,还出手阔绰,多少人都想要今天上船服侍,万一得了他的青眼,从此岂不是一步登天。
但看这公子兴致缺缺的模样,倒不像是来听曲的,更像在听和尚念经。
邵云朗确实觉得没意思,提不起力气陪这些莺莺燕燕做戏,他靠在软枕上又打了个呵欠,看了一眼画舫外的天空。
万里无云,碧空如洗,秋后的天气褪下了暑气,正适合邀人同游、打猎,坐在这软红十丈里,他骨头都快锈住了。
有人轻扣隔间的门,是来送瓜果的,这群穿着青衫的少男少女鱼贯而入,或娇羞或热辣的用眼神偷瞄着座上的人。
邵云朗觉得自己好像被当成了什么稀罕物件,被看的浑身难受,干脆眼不见为净,抓了把鱼食又去喂鱼。
织金河河道宽阔,可容四五艘画舫并行,另有数条小舟穿行其中,这些人听凭画舫上客人的吩咐,划船往返,给客人们捎带吃食,只为了挣个跑腿的钱。
这都是再寻常不过的景象了,邵云朗看了七年,也没什么稀罕的,今天的戏也演的差不多了,他直起身,正要让这些人都撤下去,余光无意间看到一艘特别的小舟。
那上面下来一位身着粉裳的女孩,一眼看过去似乎身有不足,浑身虚软的靠在另一人身上,被半扶半抱的送上了对面的一艘画舫。
这还不算完,半盏茶后,又一艘小船送来了一个同样身体虚软,面色潮红的少年。
邵云朗霍然站起。
他记性很不错,青州跳傩舞那夜,除了顾远筝,另外八个地坤被抬出来时,他也有些印象,这两个人分明也在其中。
可所谓的幕后主使洪家已经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这些被救出去的地坤,怎么会辗转又出现在京城?
只能说明,洪家是个幌子。
一个时辰后,邵云朗神色阴沉的下了画舫。
这一个时辰里,他看着那八个地坤一个不少的被人押上画舫,他和石策还有顾远筝在青州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笑话,到最后谁也没能救下来。
明知道顾远筝是丞相家的公子,自然与这些平民不同,就算幕后之人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顾远筝。
但他还是放心不下。
青州这件事里,他没有表明身份,但石策的父亲是青淮总督,从二品的官员都不能让真正的幕后之人心生忌惮,这贼首怕是就在雍京城,还是那种上朝时站在前排,就在他皇帝老子眼皮下面的那几个。
这样位高权重的人,未必会畏惧顾相这种清流,如今九个地坤只有顾远筝一人还在外面,难保那人不会铤而走险,暗害亲历过此事的顾远筝。
毕竟替罪羊洪家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
他想去提醒顾远筝,觉得这事很要紧耽误不得,又不能走正门,多少人盯着丞相府,他不好与丞相府光明正大的来往。
于是五殿下出现在了丞相府后院的一棵树上,并被一只半人高的卷毛大黑狗给截住了。
咬人的狗子都不叫,那大家伙只是呜呜呜的压着嗓子咆哮,邵云朗无奈,只得下了树,买了肉包子又折返回来,这次他懂了,翻墙前先扔了一只包子。
计划通!这次翻过来没听到狗子威胁的声音。
邵云朗安稳落地,得意的掸去下摆灰尘,一抬头,正对上个穿着鹅黄襦裙的小姑娘,乌黑柔顺的发髻间簪了两只活泼的铃铛步遥
一只包子正被架在两只步摇中间,保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在五殿下的注视下,那包子也许是感到了压力,终于勉为其难的从小姑娘头上滚了下来。
邵云朗:……
小姑娘容貌娇美,细看的话与顾远筝生得很像,此时捂着头顶瞪圆了眼睛,惊呼:“你是采花贼?作案还带着包子,经验好丰富啊1
邵云朗:……我不是,我没有埃
小姑娘眼睛一亮,“你是来采我的吗?”
这小丫头在期待什么啊?邵云朗连连摆手,“我是来采你哥……呸,找你哥顾远筝的。”
小姑娘上下打量他两眼,又摇头道:“确实不像采花贼,这衣服料子是我上次没抢到的云罗织,采花贼不会这么有钱吧?”
初见时顾远筝就说过他家里还有个小妹,想来这小姑娘就是了,私闯后宅还撞见人家家里的地坤,邵云朗尴尬的头皮一麻,差点就要顺着树再爬出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这时候爬出去,采花贼的名号就坐实了。
唔,还是个穿着云罗织带着包子,有钱又有经验的采花贼。
他尽量温和的笑了笑,可惜效果并不理想,他这张脸怎么笑都像是在勾引人,小姑娘谨慎的退了一步,满面狐疑的看着他。
传闻中风流成性的五殿下手足无措的挠挠头,尽量诚恳的说:“我是你哥的朋友,有些私事不便递拜帖给相府,所以……”
小姑娘:“可我有三个哥,你要找哪个?”
邵云朗:?
……
顾远筝在祠堂罚跪,少年背脊挺的笔直,即便是跪着,也透出一点凛然。
这是他第一次跪在这里,以往都是他二弟顾远棋常年驻扎在这蒲团上,今日倒是风水轮流转。
他爹让他跪,是因为他犯了家规。
犯了一个“赌”字。
想来是哪位先生察觉到他和邵云朗做的局,向他爹提了两句。
本也不至于如此,但他爹问他知错了吗?
顾远筝说知错。
他爹又问下次还犯吗?
顾远筝没说话,他自然可以不犯,但邵云朗要是还想这般胡闹,他又不会拒绝,自然还会成为共犯,而邵云朗又不是他顾家的人,家规约束不了邵云朗。
所以他自然不能说再也不犯了。
于是顾相震惊了,一脸古怪的让他滚去跪着。
也不知道邵云朗在做什么,游戏红尘的戏唱没唱完,应该已经回宫了吧。
“哥……”顾远婳小小声的叫。
顾远筝略侧过身,垂着眼睫眉目冷淡的回拒妹妹:“小画,我不渴,也不饿,有事晚上再说吧,领罚要心诚。”
“碍…这样碍…”顾远婳又小声说:“那我告诉那谁,让他晚上再来好了。”
顾远筝微微一愣,心底莫名的冒出一个名字,“谁?”
“说是叫‘云五’。”
顾远筝起身,匆匆抚平衣角,边走边说:“我觉得天色已经不早了,可以算作晚上。”
顾远婳:?可太阳还没下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