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第1920章
张千智虽然是在安全部任职,但他的工作主要是情报分析、案件侦搜这些领域,近两年执行外勤任务的时候本就不多,对于海上的跟踪和反跟踪也并不了解。而且这次的随行任务本身就很轻松,甚至偏向于有一点游玩性质,张千智此前也一直很乐观地认为不会有什么安全方面的风险存在,根本就没想过在三亚附近的海域还有人敢跟踪官方船队。
不过既然可疑船只已经从视野范围内消失了,张千智认为这个情况应该还是误会的可能性比较大。而盖良才本以为这是安全部额外部署的安保措施,既然张千智已经澄清了并无此事,那他也是松了一口气,遂将此作为巧合处理。
与盖良才说明情况之后,张千智回到船舱中休息了一会儿,脑子里却不知怎地一直还在想着盖良才所说的情况。通常遇到这种情况,他会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便又起身出了船舱,到甲板上找到船长。
这艘高级客船的船长名叫丁旭,为海汉官方效力也已有数年时间。早几年的时候主要负责跑北方航线,从北往南运送山东辽东等地的难民。近两年丁旭的身体状况有所下降,很难再坚持跑长途航线,但他又不想改行上岸,便回到三亚负责跑一些相对轻松点的短途航线。上头认为丁旭以前跑长途航线为海汉输送人口算是有功之臣,人也靠得住,加之航海经验的确丰富,便任命他当了这艘新船的船长。
这次安排朝鲜世子乘船完成环岛参观的行程,才是这艘船投入使用后第五次执行任务,可想而知丁旭目前的工作要远比以前跑北方航线轻松得多。而且这船一般负责接送的都是头面人物,所以航线都会事先由海运部规划妥当,无需丁旭操心,遇到天气状况不理想,直接就会取消出海安排,基本上也不会有太大的风险。
工作轻松,收入高,风险低,以丁旭的能力也很难再找到比这更好的差事了,所以他对于目前的这个职位相当满意,对为数不多的任务也很是上心。这次虽然是临时接到的调令,但他也在规定的时限之内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自己觉得不太满意的地方,那就是有几名船员人在外地,没法及时赶回来执行这个任务,他不得不要求上面另行调人过来应急。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大的问题,一艘大船上的船员水手本来就是来来去去,经常会有人员的变更,而且应急的人是从海运司所属的其他海船上调过来的,应当也不会存在什么问题。
张千智找到丁旭之后,便对他提及了先前盖良才所说的事情:“丁船长早间可曾发现有一艘船从胜利港出来就尾随在我们后面?”
丁旭点点头道:“是有此事,我当时就告知了盖上尉,不过他说先观察一段时间确认对方的目的,后来过了崖城就没再看到那艘船了,想来应该无事。”
张千智道:“以船长您的经验来看,后面那艘船是主动消失还是被动消失的?”
丁旭愣了片刻才明白过来,挠挠头道:“这个还真不好说……如果那艘船是安心跟踪我们,那很有可能就是被动消失的,毕竟我们这两条船只要起速了,一般的海船的确跟不住。我记得今天到崖城附近的时候吹的西南风,正好那段航程就借这风势起了速度。”
这艘客船和护航的战船都能在海况适宜的情况下达到十节左右的上限航速,而普通福船能跑六到七节就是极限了,如果是在这种航速有落差的情况下与后面跟随的船拉开了差距,导致后边的船消失在了视野中,那便是张千智所指的“被动消失”了。
当然了,即便是被动消失,也依然不能证明早上跟在后面的那条福船就是在跟踪这支船队,仍有可能只是因为同一条航线而造成的巧合。所以即便是丁旭给出了回应,但还是没有彻底解决张千智心中的疑虑。
丁旭见张千智面色凝重,便笑着劝道:“此事何须紧张,这里可是我国近海,如有什么不对,半天之内便能有舰队赶到,更何况那只是一艘民船。就我们旁边这艘战船,干十艘福船也不在话下啊,怕他作甚!”
张千智一想也是有理,这种地方基本也不可能有外国武装舰队悄悄潜入,而以护航武装的规模,已足以对付普通的宵小之辈了。最关键的是,以海汉帆船所能达到的航速,普通的民船就算想做点什么也追不上来。明明身在海汉本土,哪还需要有这么多的顾虑。
张千智点点头道:“船长说得在理,看来的确是我想多了……对了,我们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快了,我们已经过了鼻头角,前面那个河口就是望楼河了,离莺歌海就差不多四十里地吧!”这条航线对丁旭而言已经十分熟悉,沿岸风景看一眼就大概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了。
张千智默默算了一下时间,又抬头看看天色,估摸着应该比预计的时间还早一些抵达莺歌海,当下向丁旭道声辛苦,先回船舱中歇着了。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这两条船便一前一后驶入了莺歌海的海湾中。提前得到三亚电报通知的罗升东已经带着一众下属和提前组织好的百余名民众等在码头上,迎接李溰一行的到来。
虽然这场面比不得李溰抵达三亚时来得隆重,但考虑到这里仅仅只是海汉国内的一处大型盐场,能做到这种程度也算不错了。
下船之后无需旁人介绍,李溰便已经注意到了罗升东的存在。这位据说是前大明武官的海汉地方官身形健硕,肤色黝黑,头发早已如海汉人一样剪得极短,衣着也是海汉式样的对襟短衫,脚上是一双三亚产的牛皮凉鞋,看外表已经与李溰早先见过的海汉高官们非常相似了。
罗升东主动迎上前来向李溰做了自我介绍,这一开口李溰还是能听出对方所说的海汉官话中带着明显的地方口音,估计是难以矫正了。
“欢迎世子来莺歌海做客,但我们这里地方小,条件也比不了三亚,世子可不要嫌弃。”罗升东当了几年私盐贩子,后来又再次入仕,接受过官方的培训,谈吐水平已经远超当年那个水师把总了,即便当下面对的是外国政要,他也依然能做到应对自如。面对第一次打交道的朝鲜人,罗升东表现得还是比较低调,先主动表明本地的短板,看看对方的回应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李溰应道:“罗大人客气了,在下来之前就有所耳闻,此地乃是海汉国规模最大的一处盐场,也是整个南海地区最大的盐场。如此之大的名头,怎么能说是小地方呢?在下就是专程来这里开眼界的,罗大人可不要藏私哦!”
罗升东一听,便知道对方来之前应该还是做了一点功课的,并非对莺歌海一无所知。莺歌海盐场自开发以来,每年都还在不断的扩大生产规模,如今所产的海盐数量大约占到了海汉全国盐产量的一半以上。如果不是海汉这两年在浙江石浦、象山兴建了一批盐场,又对原有的一些盐场进行了扩建和产能升级,这个比例甚至很可能会达到三分之二。
但即便如此,莺歌海盐场的地位仍然牢不可破,其产能在未来数年内估计都不会被别处的盐场超越。所以这个“第一”的名头,的确还能在莺歌海盐场的大门上挂很多年。
李溰到了这里之后就很快发现,其实根本无需专程去参观盐场,从停靠的这处码头开始,到海湾内视野所及的海岸线,基本上全是白花花的一片,根本就看不清到底有多少盐田。这让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起了自己的家乡,每当到了隆冬时节,大雪铺天盖地下过一通之后,原野中大约也是这样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当然了,家乡的白色是终将融化的雪水,而这里的白却是能够等同于财富,全然不可同日而语。不过李溰心里也有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在去往莺歌海镇的马车上,他向罗升东提了出来。
“贵国每年生产如此之多的食盐,应该早已经远超国民所需,这多出的部分是都卖到国外了吗?”
“贵国也想从我国购入廉价食盐吗?那倒是方便,从浙江运过去应该很快。”罗升东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套路的人,并没有老老实实地回答李溰的提问,而是反问了一句。
李溰其实并不清楚本国的食盐生产和供应的状况,罗升东这问题他还真答不上来,当下只能笑笑道:“看样子罗大人是不便回答我的问题了。”
罗升东道:“世子说笑了,其实莺歌海盐场外销的食盐,目前也就主要通过广东卖到大明境内而已,数量大概也没有世子所想的那么多。”
李溰听得半信半疑,总觉得罗升东的说法似乎有所保留,但又无从提出质疑,毕竟他所知的关于莺歌海盐场的信息,也仅仅就是这个第一的名头而已,对具体的产量其实没有概念。
罗升东的确是有所保留,但却不是说出来的这部分。莺歌海盐场近年销往国外的食盐数量的确没有大的提升了,低价倾销虽然是个抢占市场的好法子,但如果再加上运输保管人力方面的费用,那就没多少利润可言了。所以海汉现在的做法是与他国搞联合经营的盐场,在当地生产和销售,以此来降低渠道费用。虽然这样做还得分一份给合作方,但这就能冠冕堂皇地把私盐变成官盐,然后大张旗鼓地在市场上贩卖了。
海汉在浙江等地经营的盐场都采取了这样的方式,降低了经营风险和渠道费用,同时获得了稳定的市场。虽然莺歌海盐场外销的食盐量没有增加,但从整个行业来看,由海汉生产并外销的食盐数量其实仍是在逐年递增。不过这种变化也只有行业内的人清楚,外界很难收集到相关的具体信息。
此外还有一个就算是罗升东都不太清楚的用途,那就是工业用盐。工业盐是化工业的基本原料之一,很多化工产品都需要用盐作为原料来生产。而海水中因为融入了多种元素,所以海盐的工业价值要比湖盐、井盐更高。莺歌海盐场作为海汉主要的海盐生产地之一,其产出有相当一部分都被送去了田独工业区,在那里的化工厂经过加工之后变成各种工业原料和工业制品。
罗升东虽然知道这些盐的去处,但具体是如何处理的,他却并不明白。不过他接受过保密培训,知道在外人面前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所以对于李溰的提问,他的回答就对这种特殊用途只字不提了。
在李溰这样的外行人看来,盐依然只有食用调味这个主要的用途,根本就想象不到海汉能利用盐制造出多少超越时代的东西。如果仅仅只是为了吃,那海汉完全就没有必要建造这么多的盐场,只要在大明原有的盐场基础上升级一下生产技术就能满足国民对食盐的需求了。海汉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开发建设盐场,兴办盐业,一开始或许是的确存有利用私盐买卖捞钱的目的,但远期目标还是为了满足工业,特别是化工业的生产发展需求。
从码头到莺歌海县城的人口聚居区并不远,果然正如李溰先前所听说的那样,莺歌海这个地方虽然不大,但富庶程度却是并不亚于三亚这样的大城市。这里的建筑明显都是近年新建,但几乎没有那种黄泥墙茅草顶的普通民居,城区所见的大部分民房都是制式统一的砖瓦房,其间也有独门独院,占地面积不小的大户宅院,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小县城应有的繁华程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