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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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儿姑娘,这世间总有些事情会令人觉得好奇。不过你是个聪明人,定是知道那些知道的事情越多的人,越是短命!”应仕的步伐越发缓慢,他渐渐欺到她身边,俯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温热的男性气息拂过玲儿的耳边,倏然令她觉得耳根发烫,玲儿慌忙向后退了两步,口内连连答是。她确是个聪明人,早先便将碧游与锦朱联系在了一起,不过只是心内生疑。后来又瞧见了与往日的贤妃长得一模一样的郭玉兰,这才打消了心头疑惑。不过自那日遇到了眼前这位,她便又想起了往事。

“还愣着做什么?再磨蹭一会儿这补汤可就冷了!”应仕见她呆若木鸡地立于原地,顿时长眉轻挑,冷声说道。

玲儿闻言,忙唯唯诺诺地应了,将那补汤用盖子封好装入食盒提着匆匆出了厨房。

应仕立于黑暗中的身影久久不动,其实他并非是刻薄之人,只是这玲儿瞧着虽是机灵可靠,却让他无法完全信任。毕竟他与碧游之事太过复杂,既无从向她说起,也不能让她知晓。想那云芷乃是自小跟随锦瑶身边的老宫人,现下却做出这般背信弃义之事,那么这跟在碧游身边并不算久的玲儿,往后也未必会一直像现下这般可靠。不过他已有了打算,若是日后有任何人对碧游有所威胁,就算是拼了性命,他也决不会让这样的人存活于世!

翌日清晨,楚宣起身后尚未及用早膳便匆忙到了清心院去瞧碧游。当他挑帘入了内室,见碧游正坐于床榻倚着迎枕用餐。床榻上架着一张活腿小方桌,上面摆着饭食点心,还有一盅她爱喝的牛乳酥酪。

见了楚宣挑帘而入,碧游慌忙命玲儿撤了桌子,正要掀被下床施礼问安,却被疾步而来的他按住了肩头。

“都说了不必跟我多礼,赶紧躺好,小心着凉!”楚宣见她依旧是客套疏离,心头有些不悦,更多的则是无可奈何。

碧游倚着迎枕半躺着,正想着要说些什么客套话才好,却听他先开口说道:“方才我瞧你正在用早膳,现下也不必撤了,让厨房再去添些饭食,我与你一起用些。”

楚宣说完,也不等她应答便吩咐玲儿到厨房去取为他备好的早膳。

碧游见他如此,也不再推脱,待到玲儿取了饭菜前来,便乖顺地陪着楚宣用了一些。

撤了膳桌之后,楚宣便侧身坐在床边跟她闲聊。问了她的身体状况,又叫了太医前来把脉,一番折腾后,便吵醒了在床边摇篮熟睡的婴孩。

玲儿听闻婴孩啼哭,忙走过来抱起婴孩,估摸着是饿了,便将孩子交到了碧游怀中。碧游朝她使了个眼色,须臾,玲儿便领着房内伺候的宫人退了出去。

碧游抱着啼哭的婴孩,侧身解下衣带,顿见她衣襟微敞,将前的柔软塞入婴孩口中。

楚宣未料她会如此,不由惊得瞠目结舌,缓了片刻拧眉问道:“这殿中不是有两名乳母,却为何要你亲自哺养?”

他说着便要转身去唤乳母,却被碧游轻声阻止。她抬手扯了外袍遮掩着微敞的衣襟,眼光依旧落在她怀中婴孩红嫩的小脸上。

“这孩子毕竟是臣妾十月怀胎生下的亲骨肉,眼下发生了诸多事情,臣妾不愿将自己的孩子交由他人代为抚养。我这做母亲的自会好生照料,若交给别人,就算是皇上放心,臣妾也未必安心。若是皇上因臣妾破了宫中规矩,尽管责罚臣妾一人,还请皇上切莫为难乳母她们,毕竟是臣妾执意如此,她们不过是听命行事。”

碧游说话时,特意将声音压得极低,生怕吵着了怀中婴孩。她边说边抚过孩子的额头、面庞,舒展的眉眼尽显母亲的慈爱宠溺。

楚宣本欲阻止,可转念想到她自入宫封妃以来所受的种种遭遇,也便理解她现今的所作所为。

“若是你想,那这孩子便由你亲自抚养,只是你也要爱惜自个的身子。现下你剑伤在身,又加之沉疴旧疾,定要好生调养才对。”

“皇上说得极是,臣妾定当仔细调养身子,好生抚养这孩子。”碧游未料他如此爽快地应下,抬眸看了看他,唇边现出一抹浅笑。

这笑是发自肺腑,引得许久未见她露出这般笑容的楚宣失神片刻。他已然不记得她多久没有这样自然而笑的笑容了,如今见了,竟仿若隔世一般。他怔怔地看着她,直到怀中孩子吃饱喝足地沉沉睡去。碧游抬手轻抚着婴孩的面颊,就这么抱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心头涌上无限的幸福与满足。

直过了许久,她才将将孩子置放于身旁,又扯过覆于身上的锦袍为他盖了。

算起来,她才刚生下孩子没几日,现下竟如此娴熟地照顾这小小婴孩,显然出乎楚宣的意料。他就这么怔怔瞧着她,心头涌上无限感慨。不过他因政务缠身,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回京,不容他在此多加逗留,因此眼下瞧着这母子二人,心头涌上浓浓的不舍。若不是因为她在月中,他现在就想将他们母子带回宫去。

“碧游,待你出月之后,便带着孩子回宫吧。你们母子二人在此处也不是长久之计,况且前几日又有刺客来袭,你总住在这里,我极是不放心。”

见她侧身垂首端详着婴儿的睡颜,楚宣忍不住开口劝道。他现在知晓她年初请旨来此的目的,一是为了躲避后宫纷争,二来便是为了避着他,她确是做好了在这别院久居的打算了。

听闻他又提回宫之事,碧游顿时秀眉微蹙。她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眼帘答道:“有劳皇上挂心了,一切事情还是待孩子满月之后再作打算吧!”

“这些事情还是早作打算的好,左右你与孩子是不能一直在这里住着。待到你出月这后,我会亲自过来接你们母子二人。”楚宣留心瞧着她的面色,见她并不情愿。不过回宫之事就算是她不愿,也必须得按他的意思行事。他堂堂一国君,怎么会让自己的妃子与皇子长期住在这偏僻的别院之中?

碧游心知拗不过他,只得顺从地答道:“不必劳烦皇上来回奔波,待到孩子满月之后,臣妾自会吩咐来宝公公安排回宫事宜。”

她与他实在是生疏了不少,这些琐事她宁愿自己着手安排,也不愿,更不敢麻烦于他。如今他已不是她可以倚仗之人,因此便对他更是缺了份信任。毕竟伴君如伴虎,他心情好时自会爱着宠着,可一不小心触到了他的逆鳞,到时候可便就万事不妙了。

“碧游!”楚宣未料她会如此见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哄劝。他是伤了她的心,可事隔已久,她仍是一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性情,着实让他觉得心寒。他紧紧地握上她未曾受伤的左手,直直看入她那双幽深瞳眸。那眸子不再如当初那般清澈透亮,一眼望入,便能窥见她所有心事。而今她这双眸子深邃而冰冷,仿若冬夜闪烁的星子,透着浓郁的神秘之感。

碧游只瞥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眼眸低声问道:“皇上还有何吩咐?”

楚宣听她疏离客套地发问,顿时心头一紧,他不知该如何消除与她之间的芥蒂。倏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碧游暗道她这冷淡的言谈举止惹恼了他,心头难免涌上一丝惧意。她缓缓地抬起头看他,却偏巧撞入他那双幽深的星眸。意外的是,她并没瞧出他眸中怒意,而是夹杂了慌乱心痛的眼神。蓦地,她心头涌上一股痛意,如海潮一般翻涌着,将她平静的心湖搅得乱成一团。

下一瞬,他俯身将她拥入怀中。因唯恐碰上她左肩的伤口,他轻轻揽她的肩侧,下巴搁在她的额头。他身上的暖意带着好闻的龙涎香气扑面而来,却让她身子一僵,动也不动地由他搂在怀中。

这久违了的温暖怀抱,却已温暖不了她那颗冷却的心。她自认并不是宽宏大量之人,她无法淡忘曾经的伤害。每每见到他,她总是会想起那充满屈辱与痛苦的生辰之夜,眼前也总会浮现他冷漠无情的面庞。是他不相信她对他的情,是他践踏了她曾对他的爱,若要一切回忆都消散无痕,除非她死,此外别无他法!

他俯头吻着她光洁的额头,又轻啄着她的鼻尖,温热的双唇渐渐地滑至她香软温热的唇瓣,深深地吻下。

碧游只是睁着眼眸由他吻下,双唇紧闭,将他火热的唇舌拒之门外。

“碧游,你仍是不肯原谅我吗?”楚宣以额头对着她的,二人面面相贴,四目相对。

“皇上说得是哪里话,您对臣妾一向照顾有加,臣妾自不会生怨怼之心。”碧游勇敢地直视着他的双眸,语意恭顺,却是无比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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