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今天到目前为止,宁愿只喝了一杯黑咖啡,外加两颗榛果巧克力球——以防自己会低血糖。
她早就饿得饥肠辘辘,勉强说了两句话之后,实在忍受不住手中温热的三明治带来的诱惑,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吃掉它吃掉它吃掉它!
因为心情太过迫切,宁愿有些不成章法地撕扯着三明治的包装,但她手太冰,还有些微微僵硬,不太能准确地执行命令,以至于扣了半晌,都没能拽住包装上的那个开封条。
不知道现场具体出现了什么状况,宁愿担心自己下一刻会被叫去拍摄,连表情都跟着急迫起来。
沈佑一刚掰好一个掰掰热暖手宝,抬眼便看见宁愿焦急又无助的模样,便伸手拿过三明治,同时将暖手宝塞到她手中。
暖手宝在手里逐渐升温,宁愿却顾不上低头看它一眼,只是眼巴巴地望着沈佑一手里的三明治。
沈佑一很快将包装拆开,重新递给了宁愿。
宁愿接过后,满足地咬了一大口。
然而没两秒,她忽然注意到了沈佑一正弯着眼睛看她。
腮帮子还鼓着的宁愿终于意识到了些什么,她僵硬地垂眸看了眼被自己咬出了一大块缺口的三明治,内心崩溃地想着:她刚刚,嘴巴怎么张得这么大啊……
在距离她预设的表白时间还有四个小时的节骨眼上,她向着她的预表白对象张开了血盆大口。
怎会如此……
嘴里的三明治忽然就不香了,宁愿努力地告诉自己不要慌,但越安慰自己不要慌越是崩溃——她已经记不清这是这一个多月里,她第几次在沈佑一面前告诉自己不要慌了。
明明计划好了要哄晕他,接过到头来自己被哄得七荤八素不说,就连‘在还没确认关系的心上人面前要维持好形象’这种事情。
都!没!做!好!啊!
宁愿越想越沮丧,沈佑一也察觉到了她表情的变化,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宁愿苦着脸开始继续咀嚼,顺利咽下去之后,糖分摄取不足的大脑,又向语言中枢发出一道画蛇添足的指令,“就是三明治太好吃了。”
“所以……这是好吃哭了?”沈佑一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宁愿闻言整个人一僵,如同慢动作一般,小心翼翼地将视线转向沈佑一。
果然,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了。
宁愿:“……”
对自己的形象感到一阵彻底的绝望,宁愿开始认真思考着要不要改天再表白。
现场一直到八点半才渐渐恢复了拍摄进度。
已经饱腹的宁愿握着暖手宝在原地小幅度地蹦跶着取暖,好一阵子之后,才终于从瑟瑟发抖的状态里解脱。
好在羽绒服足够长,几乎盖过了三分之二的小腿,现在只有脚踝还有点凉,但总体而言,已经比之前饥寒交迫的状态好了很多了。
宁愿已经很满足了,沈佑一却还是十分在意地看了好几眼她那只被一层薄薄的白色单袜覆盖着的脚踝。
大概猜到他在想些什么。
于是,宁愿猛然蹲下了身子,扯住版型宽大的羽绒服衣摆,按在了自己的鞋面上,然后,笑盈盈地抬头说道:“这样就全盖住啦。”
两人一站一蹲,离得近,沈佑一又生得高,宁愿为了看他,脖子几乎仰到了她能达到的最大极限,三五秒还好,时间长了便有些吃不消。
好在没多久,沈佑一也跟着蹲了下来,她的脖子也终于得到了解放。
两个人面对面地蹲着,倒像是回到了很小的时候,一起玩的时光。
温馨到像是带着柔光滤镜的回忆涌入脑海,宁愿忽然觉得两个人认识得早也挺好的,有很多共同的回忆。
更加微妙的是,像这样,通过现在的某些细节,能引出一些记忆里,本已模糊掉的片段。
如果是两个新认识的人谈恋爱,或许就没这种感觉了吧。
想到这里,宁愿忽然想起了陈雨贞,她一脸兴奋地拍了拍沈佑一,问道:“你们班今天谁翘课了啊?”
沈佑一看了她一眼:“我。”
宁愿:“……嗯,除了你呢?”
“没了。”沈佑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了两下,给宁愿看。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聊天框界面。
【项荣:特大喜讯啊兄弟!老师第二节课没点名,就数了下人头。】
【项荣:刚好韩江他女朋友来陪他上课,你逃过一劫。】
看完这两条消息,宁愿已经完全没了八卦的心思,严肃地问道:“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要请贞贞吃饭啊?”
沈佑一定定地看了她两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才应道:“嗯,要的。”
他的眼神好像忽然就软了下来,宁愿还没来得及搞清楚为什么,便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又该继续拍摄了。
宁愿高声应了一声,然后站起身,将外套脱下,连带着暖手宝一起塞进沈佑一手中。
匆匆丢下一句‘等我回来再议’便跑走了。
沈佑一看着她奔跑的背影,扬起的白色裙摆夺走了所有的光线,令周遭的一切黯然失色。
他一直专注地看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于各种拍摄器具之中,这才低下头,抖了抖宁愿的羽绒服,将它对折后,挂在臂弯。
嘴角渐渐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她刚刚说,我们。
沈佑一想着。
不是单纯的指代关系,而是立场关系。
她将两个人,划为了一体。
“可能会新增几个单人镜头吗?”
在拍完了一组双人镜头之后,宁愿有些惊讶地问着。
“对,可能要多拍几个留作备用。”副导演按了按太阳穴,有些疲惫地解释着,“刚刚有一个成员的身体出了些状况,不确定一会还能不能继续拍摄。他们的档期实在是太满了,后面也抽不出空了,所以,如果一会拍不了的话,就要麻烦你再多拍几个,后期用剪辑的方式,比较委婉地表达一下他是杀你的凶手。”
宁愿了然点头,接着,默默地算了算时间,试探着问了下:“那大概什么时候会结束呢?”
副导演一脸心累:“如果要多拍的话,可能就要明天凌晨才能收工了……”
他话刚说到一半,就被一个面露喜色跑来的人高声打断:“副导!”
副导演和宁愿同时扭头看他,不等他们问,那个跑来的人便十分激动地说:“小高好转了!说能继续拍了!”
“哎呦!好好好!”副导演惊喜不已,顾不上跟宁愿道别,便跟着这个人一起往片场的另一角大步走去。
宁愿有些迷茫地收回视线,总结着现在的状况:那就还是不用补拍,这样的话,她应该再过不久就能收工了,估计在和沈佑一一起回学校的路上会恰好到明天零点,如果没到,那就拉着他在学校里再转两圈,总而言之,她可以在第一时间,第一个,面对面地祝他生日快乐。
完美!
来不及夸赞这恰好的时机,宁愿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冷风袭来,她被吹得哆嗦了一下,连忙往沈佑一的方向跑去。
刚裹上羽绒服,还没暖和一会,便又有一个工作人员来叫宁愿去拍摄。
宁愿的表情瞬间痛苦——她真的好不舍得脱外套,徒劳地挣扎两秒后,她打算借着说话先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应该是最后一组镜头了,一会我们就可以走啦。”
……没能成功,还是很抗拒。
宁愿现在的状态就像是明明知道早上有课,而且脑海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和她说:你该醒啦,再不起床要迟到啦。
但眼睛就是无法睁开。
正当她的手放在拉链上,不停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时,忽然听到沈佑一说:“走过去再脱外套吧。”
宁愿秒变开心,欣然接受了这个建议。
走到场边,看到一个面色虚弱的男孩正在和副导演说话,男孩子看起来有气无力的,而副导演正指着场内,和他说着些什么。
大概是在讲戏的样子,副导演不经意地一抬头,看见了往这边走的宁愿,连忙抬手冲她招了招。
这应该是让她快一点的意思,宁愿会意,连忙一鼓作气地将羽绒服脱下塞进了沈佑一怀里。
生病的男孩叫高修赫,据说刚刚胃痛到站不起来,因为不想耽误大家太久,便拒绝去医院,只是说让他缓缓,休息了大概一个多小时。
演员入场后,两个人站得近了些,宁愿这才发现他好像一直在咬着牙,就连身体也在微微发颤,便问道:“要不要喊停?你好像状态不太好。”
高修赫像是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再说话了,只是沉默地微微摇了摇头。
下一秒,不等宁愿再说些什么,导演已经喊了‘action’。
两个人还算顺利地完成了拍摄任务。
导演刚一喊结束,高修赫就被队友和工作人员团团围住,副导演先是对着高修赫一顿夸,接着才想起来和宁愿说她的戏份全部结束了,已经可以收工了。
礼貌地和大家道别后,宁愿被负责服装的工作人员带去了临时更衣帐篷。
换好衣服,宁愿从帐篷里钻了出来,将连衣裙还给工作人员的同时,一直站在帐篷外等她的沈佑一替她披上了羽绒服。
宁愿一边伸手套袖子,一边感慨着:“我感觉他们好辛苦啊,明明都难受到说不出话了,还要继续工作。”
“是挺敬业的。”沈佑一淡淡评价了一句,然后矮下身,仔细地替她合上拉链,一直拉到宁愿鼻尖,才继续说道:“你今天也辛苦了,走吧。”
没走几步,宁愿忽然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但是,怎么回去啊?”
这里这么偏僻了,能不能拦得到出租车啊……
“我刚刚来的时候留了司机师傅的电话,他答应可以过来。”
沈佑一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播出了一通电话。
简单地打过招呼之后,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宁愿看见沈佑一的眉头逐渐皱起。
“我知道您是空车来,我可以给您补空车的路费。”
“……那您能替我联系到别的车吗?”
“嗯,可以高价。”
“谢谢。”
……
通话结束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教堂门口。
虽然这座教堂本来矗立于花海之中,但此刻并不是花期,四周只余空寂的枯草。
低垂的夜幕上挂着一轮弯弯的下弦月,旷野之下,风吹不止,被吹出波浪感的枯草海里有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向百米外的公路,远远地,可以看见公路上偶有几辆车飞驰而过。
月光清冷,照亮了门外台阶旁,一堆亮晶晶的玻璃渣。
“他说临时有事来不了,可以帮忙联系一下附近的出租车。”沈佑一简单复述了一下刚刚的通话内容,估计是觉得这个师傅有些不太靠谱,他思考了一下,继续说,“我也去路边试一试,看能不能先拦到车。你在里面等我,别出去了,外面风大。”
宁愿答应了下来,低头看了眼时间,叮嘱他:“但不论有没有车,你都要记得赶在十二点之前回来。”
沈佑一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面上看不出情绪波动,声音却很温柔:“好。”
沈佑一离开之后,宁愿稍微往里站了些,找了个避风的角度,低头玩起了手机。
玩了一阵,她忽然听到身后有两道交谈男声越来越近。
“劳烦吴总大驾,听说还搅扰了您的宴席,真是感谢。”
“说这话就见外了,酒哪天不能喝?我也是惜才啊,我很欣赏修赫的。”
“啊哟,有您青睐,那真是他的福气。听说您这马上又要高升了?”
“哈哈哈,八字没一撇呢。”
“您这就太谦虚了。”
……
听声音,两个人已经快要走到宁愿面前了,虽然路很宽,但宁愿还是又往墙上靠了靠。
交谈声忽然停了下来,宁愿的余光注意到面前出现了一双皮鞋,同时,一道不太确定的声音响起:“宁……愿?”
宁愿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面前正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宁愿感觉他有点面熟,但一时又记不太清具体是在哪见过。
最终,男人的山羊须提醒了宁愿,她想起来,是mv试镜那天,见到的那个面试她的人。
山羊须身后还站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正目光微妙地看着他们。
这人宁愿刚刚也见过,似乎是男团的经纪人。
经纪人陪着笑上前两步,问:“吴总,您认识我们女主角啊?”
“当然。”吴总直勾勾地看着宁愿,笑着说,“她还是我带进来的。”
这话有些语焉不详,经纪人的目光在吴总和宁愿之间转了转,然后机灵道:“那吴总你们聊,我就不多送您了。”
吴总点了点头,经纪人很很快离开。
左边热闹且忙碌的拍摄现场离这里有十几米的距离,右边是寂静的荒郊野岭。
这里的光线也不甚明朗,宁愿的内心忽然泛起一阵不安,她扯了个礼貌的微笑:“那我也不打扰您了,先告辞。”
说完,也不等对方的反应,宁愿便往门口走去。
然而,没走两步,就忽然被身后的男人抓住了手臂。
宁愿猛然一惊,很大力地甩开了男人的手。
这位吴总大概是没料想到她会有这么大反应,有些不自然地笑道:“小姑娘脾气还挺大。”
宁愿后退一步,冷冷地看着他,满脸戒备。
“别这样看我嘛。”
虽然男人在笑着,但宁愿只觉得身上泛过一阵阵冷意。
“我是开车来的,不如我送你一程?”
说话间,他又往前靠近了两步。
宁愿不习惯和陌生人站得这样近,她甚至已经能闻到他身上浓烈到发臭的酒气。
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两步,宁愿冷淡拒绝:“不用了。”
“大晚上的,你一个小姑娘多不安全啊……”
这位吴总仿佛完全看不懂她的意思,又跟着上前了两步。
就这样循环了两三次,宁愿心中的不安渐盛,她按亮了手机,打算给沈佑一打电话。
女孩身后是漆黑的天幕和宁静的旷野,皎洁的月亮悬在空中,与地上的姝丽遥相呼应。
吴总其实见过很多漂亮女孩,但是像宁愿这样,有明艳的美貌,又同时带着这样卓然的清纯气质的,确实少见。
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让他眼前一亮。
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意,她好像更好看了……
男人眯了眯眼,忽然劈手抢夺她的手机,另一只手快速扣住了女孩的腰。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宁愿被吓地尖叫一声,剧烈挣扎着。
男人半抱半拖着宁愿往外走,用一种很恶心的声音说道:“别怕……你这么好看,不进圈里玩玩多浪费啊,我能给你很多资源,只要你……”
污浊的酒气让宁愿几欲作呕,她挣扎着猛然用头顶狠狠撞上了男人的下巴。
男人吃痛,不得不停下步子,同时,手上也松了些力道。
宁愿抓住这个机会,狠狠将他推开,同时大声吼道:“滚啊!”
她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又恶心又害怕,只想快点逃开这个地方。
男人被推得后退两步,他忍着下颌的剧痛,恼羞成怒地看着要跑开的宁愿,下意识便想伸手扣住她的肩。
但在注意到她身后的东西后,又忽然改了主意,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恶意。
在宁愿下台阶的时候,男人大步上前,猛然推了她一把。
猝不及防地被大力地推了一下,宁愿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摔下楼梯。
而台阶旁侧,正是那堆被月光照得亮晶晶的玻璃渣。
惊恐的感觉瞬间将宁愿淹没,她拼命地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是徒劳的挣扎。
在最绝望的瞬间,她被一双臂膀稳稳捞住。
宁愿茫然抬头,视线里,是沈佑一赤红的双眼。
看到他之后,宁愿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下一秒,心底的委屈与恐惧翻涌成泪,视线陷入一片模糊。
沈佑一勉力按耐住自己翻涌的怒火,尽量语气平和地问道:“伤到哪了没有?”
宁愿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摇头。
沈佑一扶着宁愿坐在台阶上,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柔声哄道:“吓坏了吧,再等我一下。”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形骤然暴起,两步跨上台阶,一拳掀翻了那个西装革履的禽兽。
接着,沈佑一顺势骑在了他身上,用膝盖死死抵住了男人的胸腔,又狠狠给了他两拳。
大概是痛意令他清醒了些,男人慌乱但逻辑清晰地威胁道:“放开我!你再揍我我要报警了啊!你这是故意伤害罪!”
沈佑一闻言,毫不在意地嗤笑一声,满眼狠厉地死死盯着男人的脸。
男人被他这表情吓到,愣了几秒,才磕磕绊绊地继续说:“你你,你也还是学生吧,对,你还是学生……你不,不怕我去你学校举报你吗?你,你不怕我让你去坐牢——”
‘当——’
沉重而余韵悠长的钟声从教堂顶端清晰传来,打断了男人的话,同时昭示着旧日已过,又是新的一天。
沈佑一顿了两秒,接着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他想起昨天,宁愿问他:“你期待十八岁生日吗?”
“地上滑。”沈佑一按住她蹦蹦跳跳的步伐,接着才不紧不慢地答道,“一般吧。”
“为什么呀?”宁愿眨了眨眼,“你马上就要来到我们成年人的世界了。”
“如果按年份算,我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只是还没满周岁。”沈佑一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补充,“也就是说,我跟你现在最大的区别,除了性别,就是你已经是一个完全行为能力人了,但我还差一天。”
宁愿:“完全行为能力人?”
“就是自己承担法律责任。”
……
地上的男人很准确地捕捉到了少年这浅淡笑意里的癫狂气息,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来啊,人渣。”下一刻,少年果然再次冷下了面孔,周身的戾气仿佛快要溢出,“我们,同归于尽啊。”
话音刚落,他下了更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