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像是要证明前一日所说的话似的,姜弦第二日醒的很早。
她有一些小迷糊地揉了揉眼睛,突然发现自己窝着的地方,和陈淮挨得很近很近,甚至她的一条胳膊,就在陈淮的身上搭着。
姜弦被吓了一跳,没全吓醒。
这怎么可能呢,嬷嬷说她睡觉很乖,就算是不安稳,她也绝不会冒犯侯爷。
这么想着,姜弦好过了些。
她磨蹭着下了床,在净室洗了脸后,总算是清明了许多。
待姜弦小心翼翼折进内室拿了外衣出去后,陈淮才缓缓眯着眼睛看向屏风的方向。
他是行伍之人,即便是睡觉时,也比旁人警醒,故而姜弦迷糊着自我开脱时,他就听了全部。
陈淮扶了扶额,也不知道这周嬷嬷催眠人是多大本事,让姜弦深信不疑。
带着几分好笑,陈淮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朝外看着。
屏风一道,影影绰绰显现着女子曼妙的身影,姜弦收拾好衣服,便坐在梳妆台前挽着瀑布似的头发。
凇院不比其他的院子,陈淮不喜欢侍女伺候,平日里凇院的主院就只有他和姜弦两个人。
姜弦本身也不在意这个,所以收拾起来轻快又自在。
陈淮看着姜弦差不多收拾完、要出去时,出声叫住了她。
“不用安排小厨房了。”
陈淮利索地起身道:“昨日母亲没有遣人来问,今日我们就得自己去说。”
姜弦明了地点点头。
她不傻,自然知道今天去瑞安院少不了一通责骂。
不过这也怪不得旁人,如若是侯爷因为救她出了什么差错,别说是衡阳长公主了,就是她自己也定然饶不了自己。
陈淮收拾完,见姜弦还发愣,他走至姜弦身边轻声道:“不用多想,有我。”
姜弦抬眸点点头,亦步亦趋跟在了陈淮后面。
瑞安院内,杏花已经彻底打开了。
远远看去,粉白点染,说不尽的美感。
衡阳长公主坐在凉亭里,眉眼带笑地看着乐宁乡君和敏宁乡君拿着锦帕在那里捡拾着坠落下来的杏花。
等到看见陈淮和姜弦进来时,她的笑意倏然就敛去了。
“淮儿,过来坐。”
陈淮去了凉亭,拦袍坐下。
陈安洛和陈书沅听着,也提着裙摆坐在了衡阳长公主身侧。
说来,宣平侯府的规矩其实并没有那些故作玄虚的高门府邸多。
在姜弦记忆里,至少就没有文渊侯府那样的繁文缛节。
只是,一旦衡阳长公主认真起来,那就不一样了。
衡阳长公主并没有理睬姜弦,亦或者,她实在不觉得和姜弦说有什么用。
“淮儿,昨日你是不是太冒险了。”
姜弦微微抬起了头,听得衡阳长公主继续道:“不论是什么原因,你处理得都太过鲁莽。”
“以后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听见。”
陈淮颔首道:“知道了,母亲。”
等着衡阳长公主语重心长说完陈淮,她目色一凛,定定注视着姜弦。
坦言,在她的心里,姜弦是不是姜恒时的遗孤亦或者姜恒时是不是陛下的好友,都跟她没关系。
她只知道姜弦身为陈淮的侧夫人,一天到晚还去酒坊,这便是给陈淮丢人。
即便这些都不算,仅是姜弦是陈淮找来应付她的,就已经足够让她处置了姜弦。
“姜弦,不论淮儿是什么原因纳了你,你都该知道,你已经是我宣平侯府的人了。”
衡阳长公主语气轻和,如同谈论家常一样道:“你整日去宝香街那样的肮脏地方,此番还连累了淮儿,本宫委实不知你还想做什么。”
姜弦低头听着,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回殿下,姜弦知错。”
衡阳长公主勾出笑,她看了一眼陈淮,慢条斯理道:“既然知错,那就禁足在凇院吧。”
姜弦眉头微皱,心里一紧。
前日与嬷嬷联系的生意是她未来生活的根本,她眼下禁足还真不行。
姜弦瞥向陈淮,他不曾看向她,却率先开口:“姜弦,过来。”
姜弦不知陈淮是何意,只是跟到陈淮身侧,还未站稳,却被陈淮牵住了手。
这个变故太过突然,姜弦眼睛倏然睁大,于此惊讶的还有衡阳长公主、两位乡君以及瑞安院一众的下人。
姜弦有些不知所措,她挣了一下,没挣开。
此时陈淮却像是安慰她似的握了握她的手。
陈淮道:“母亲,阿弦要照顾我,禁足多有不便。”
阿弦?
姜弦猛地侧头看向他,陈淮却像是做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反而拉着她坐下。
“更何况,此次也算是揪出了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不算无所获得。”
衡阳长公主默不作声看着二人紧握的双手,她眉目里有一闪而过的不悦。
如若淮儿想明白了,倒也无妨,只是如果他是故意和她唱反调……
她静默了一息,吹开茶盏里的浮沫,温和道:“你怎么处理那些人?”
陈淮抬眸,视线轻飘飘落在满院争相开放的杏花上淡淡道:“一律杖毙。”
陈安洛拿着勺子的手一顿,不由自主惊呼一声:“一律杖毙?1
衡阳长公主昨夜知道陈淮在处理府中的人,但也确实没有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这样。
宣平侯府虽然是军侯府,但无论是老宣平侯还是陈涑,对待下人都是极其宽容的,不为别的,只为给陈淮祈福。
衡阳长公主看着陈淮,此刻他越是淡然说出这句话,越是让她不安心。
她不由想起淮水之侧,数位高僧说陈淮的话:此子戾气,伤人伤己。
陈淮浅浅一笑:“他们不是旁人,是前朝安王的人,母亲,我有分寸。”
陈淮这么说,就把衡阳长公主的话堵在了心里。
她担忧地看着陈淮,再浅谈了几句,陈淮便找了个由头离开了。
瑞安院外,过并挨着的华星阁、点星阁,就是地下泉引聚而成的小湖。
小湖顺着现在的日头,映出远一些的凇院。
陈淮沉默不语牵着姜弦快步走着,一路气息极沉。
府内来往的侍卫和婢女们,都低着头避开二人。
姜弦察觉得到,“安王”二字,似乎就是陈淮的禁忌,上次诛杀归南时,他也是提安王就杀气凛凛。
她想了一下,上去挽住了陈淮:“侯爷,我走的时候让小厨房炖了薏米粥,喝点再去府衙?”
陈淮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应了一声。
到了凇院,除了长廊小阁、几株高大的罗汉松之外,还有一位穿着浅缥色侍女衣裳的姑娘。
她见着陈淮和姜弦来了,立马躬身行礼:“请侯爷,夫人安。”
姜弦有些不解地看着陈淮,此时,他已如往常的模样,眼眸内含远山、难以捉摸。
“她叫鹤云,以后出门带着她。”
鹤云也是个机灵的,直接道:“夫人,您为侯爷炖的粥已经好了,奴婢去端?”
姜弦不是没听过侯府里的人叫她夫人,可能是谁都没鹤云叫得欢快、竟然让她觉得像是真的一样。
她恍惚了一下,才点点头。
鹤云看着小巧可爱,但手脚却麻利的紧,她迅速把粥盛好,便退到了屋外,决计不会打扰陈淮和姜弦。
屋内,陈淮率先坐在了椅子上,他翻过茶盏,自顾自沏了一杯茶,又为姜弦也倒了一杯:“后日去皇宫,记得把鹤云带上。”
姜弦静静听着他说道:“如若宗政皇后同你问话,你也不用怕。”
这句话陈淮说的隐晦,但姜弦却从中听到些什么。
她不过是个侧夫人,充其量也是沾了陈淮身份贵重的光,为何宗政皇后要同她讲话。
这许多日待在宣平侯府,虽然她从不多问,但从陈淮的处事也能看出一些。
虽然太子殿下和景宁王殿下十分亲厚,可算起来景宁王殿下毕竟是庶子,非宗政皇后所出,自然会被宗政一派所提防。
其实若是以前,这些事情也不足为提,只是随着二位皇子的成长,特别是北疆一役和绞杀与时周有关联的组织这两件事,太子殿下隐隐失去一些将领的支持——
因为太子太过仁厚。
若是盛世、治世,得一仁厚的主君,自然再幸事不过,只是如今天下刚定,前朝暗伏,边境余孽尚存,手段反而必要起来。
陈淮观察着姜弦,见她渐渐清明的目光,也带上一些笑意。
这不同于平日不达眼底的笑、一过即逝,而是欣赏,像是对与自己并肩的人的肯定。
姜弦见陈淮这样看自己,一时间有些害羞。
她手忙脚乱地推过碗:“侯爷,用膳。”
陈淮持着汤匙,一边搅弄着、一边好整以暇看着姜弦捋着帕子。
“怎么了?”陈淮调笑道:“想什么就直说。”
姜弦停了半晌,才道:“也不知道这样麻不麻烦侯爷,侯爷以后来府里用膳吧。”
“我既然说要照顾侯爷,自然得连侯爷的饮食也照看周到。”
“最重要的是,我去过府衙,那里再怎么说也不如侯府好……”
姜弦说了一通,直到陈淮朝后躺了躺,靠在了罗汉塌上的靠枕上,才沉沉呼出一口气:“侯爷,我说了这么多话,你怎么不给我个气儿。”
陈淮轻笑一声:“我只是好奇,你竟然这么能说?”
姜弦一愣,旋即像个小鹌鹑又要往回缩。
陈淮拉回了她,低声道:“是,我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