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得让他证明和抉择。
姜弦有些疑惑地跟在姬敏清身后。
她也想知道, 怎样才算是证明了这个结果。
不过姬敏清却像是随口一提这些话,说完就抛却于脑后,没了连续。
晚风带着芦苇荡的水汽, 轻轻氤氲在了空气里。
姜弦坐在廊下, 看着姬玉骁烤兔子肉。
他动作娴熟, 一副在山林间玩惯了的样子,洒脱得很。
至于姬敏清, 他则颇为悠闲,只是躺在躺椅上,微微合着眼。
炙火噼啪,映衬地这个夜格外安静,也格外美。
姜弦心湖泛着舒适的涟漪, 思绪飘忽, 浮上沉下。
“小殿下,尝尝吧。”
姜弦抬眸, 姬玉骁立在她面前,浅浅笑着。
她亦回礼颔首,伸手接过姬玉骁递过来的烤肉, 看着他拎壶清酒边喝边在一边闲侃。
外面是怎样的,姜弦自然听不到实话。
只是,她毕竟是从北疆来的,经历过真正的大战,自然不会以为临尘山麓的安静才是岭南现在真实的模样。
她已经在这里四天了。
四天,足够大楚的兵马集结完毕,拉开架势,与他们恶斗一场。
她没时间了。
姜弦缓缓嚼着肉,又硬抻着脖子咽下去。
良久, 姜弦道:“殿下,你见过淮水吗?”
姬敏清侧头过来,缓缓睁开眼睛。
他的瞳仁暗黑,与夜色一般,可姜弦就知道他在定定看她。
姬敏清挑眉:“没有。”
姜弦道:“那为什么不去看看呢,等未来,我带你去。”
这句话的暗语几乎写得明明白白,姜弦来的目的一开始就很清楚,她想让姬敏清投降。
姬敏清心里轻轻呼出一口气:“你去睡吧。”
“玉骁,送她回去。”
姜弦再欲说些什么,可姬敏清已经扭头过去了。
他的执拗像是刻进骨子里,他的傲气不允许他向任何人低头。
他给自己的路很窄,只有一个出口,就是深渊。
姜弦被迫起身,被姬玉骁带着往阁楼里走。
她走得慢,十几步的距离,让她走出了一段亘古时间似的。
直到到了圆拱门处,姜弦蓦然停下,她回头,撞进了姬敏清的视线里。
“怎么不走?”
姜弦一愣。许是这夜色浓稠、明月团圆,还有姬敏清同她说话时太像个慈祥的长辈,让她生出了菩萨心肠。
“安王殿下,这样的终局,没有意义。”
姬敏清淡淡晕开笑意:“你这丫头倒是执着。”
“那你也记得孤的话,心里要有杆秤。”
话罢,姬敏清一拍腿,撑着站了起来。
桂花树下,只有一个檀色的摇椅晃来晃去。
姜弦不知为何,忽的有些烦躁。
“玉骁,走吧。”
姬玉骁步子可以放缓:“小殿下,今天我带你离开。”
姜弦惊讶,眉目里全是难以置信:“你、这,你怎么办?”
姬玉骁没想到姜弦会先惦记他的安危,听她这话,灿然一笑:“眼下,没那么多忌讳。”
更何况,自从小殿下醒来,殿下决定退兵聚集于临尘山麓,这个举动,其实已经向陈淮传递信号了:
他要放弃,他希望留下这些兵马。
只是姜弦不懂罢了。
姬玉骁道:“只要送你渡河,估计陈侯就能接到你。他已经陈兵于芦苇荡两日了。”
“还要打?”姜弦揪住姬玉骁的袖口,急声问道。
“小殿下到了就知道了。我答应会护佑小殿下平安,便不会食言 。”
姬玉骁沉声道:“子时,我去接你。”
姜弦上楼阁时,心都是悬着的,若按姬玉骁的话,明日便不会安宁。
她有些坐立不安,平静了一晚的思绪开始如浪翻滚。
如若姬敏清还是孤注一掷,那她来便毫无意义。可明明这两日,她能感觉地到,姬敏清在软化。
他一生弑杀悖逆,但姜弦清楚,她的母亲在姬敏清心里的分量极重,要不然她死都不知道有几回了。
可为什么,临门一脚,就演变成她要靠着姬玉骁离开?
哪里出了问题。
时间在姜弦的思索里慢慢流逝,原本以为难挨的子时,一下子来临。
木制的门被扣响的瞬间,姜弦吓得弹立起来。
姜弦听得姬玉骁的声音:“小殿下,该走了。”
姜弦收拾的很利索,她难得用了姬敏清送的服饰——前朝的骑射服。
姬氏皇朝赤红的凤翎纹案,在暖黄的烛火下血一般鲜红妩媚,让姬玉骁霎时间移不开眼。
他难掩心中的激动,却又不得不低下头:“小殿下下,走吧。”
姜弦紧跟在他身后。
原本,姜弦以为这会是一个惊险的过程,至少离开庄子是这样。却不想一路无事发生,让她安安稳稳走到了环伺护卫庄子的林间。
姜弦心生疑窦:“玉骁,你真的不会被安王惩罚吗,我们这样大摇大摆出来?”
姬玉骁浅淡一笑,没有接话。
等到二人走出去好远,骑上马,彻底躲到了林间,姜弦才忽的反应过来。
这不仅仅是姬玉骁想送她走,而是姬敏清默许,她可以走。
她想起了晚间那个话题。
她想让姬敏清再眷恋一点这大好河山,随口提及了淮水。
她不知怎么,当时满脑子是淮水。
可姬敏清说他没有去过。
他怎么会没有去过?
陈淮当时被留在了淮水畔的青山寺,他一手造成了陈淮所有的苦痛。
姜弦心里一酸。
他是后悔过去了吗?
“玉骁,安王他……”
“殿下的事情,属下从来不会多问。”
姜弦道:“如若他回头,劝服所有人归降,这是大功,陈淮不会为难,朝廷更不会为难。”
林间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姬玉骁回答之前,率先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姬玉骁陡然变了神色,右手握剑,出剑三寸,仔细盯着暗色里连成一片的密林。
忽的,林间风起,扰动繁茂的枝叶,眨眼间,便从遮掩里移过来一个人。
那人速度极快,绕是姬玉骁已经是高手中的高手,也在瞬息间被他压下马。
二人的厮杀一触即发,可在极尽短暂到不足一息的时间里,姜弦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是陈淮。
竟是陈淮!
姜弦下意识握紧了缰绳,向着二人的方向道:“别打。”
陈淮猛地收了手,被姬玉骁逼退一步。
他闪过姬玉骁,一下立在姜弦马下,剑指姬玉骁。
“陈侯,你怎么在这?”
陈淮没有搭理姬玉骁,他转眸看向姜弦。
漆黑一片里,不知道为什么,姜弦就觉得此刻陈淮的眼睛一定格外明亮和复杂,兴许还有生气、后怕。
“受委屈了吗?”
陈淮声音很低,像是三月的风,轻和缓慢,略带潮湿。
姜弦摇摇头。
陈淮放下心来,转眸看向姬玉骁,像是等待狩猎的孤狼。
“陈淮,”姜弦坐在马上,轻声道:“玉骁是送我走的。”
陈淮握剑的手一僵。
“他带你来这里,又带你走?”
“是。”
陈淮对上姜弦的视线,很快,他收了剑:“好。”
他看向姬玉骁,竟然行了个礼,“刚刚是我得罪了。多谢你护着阿弦。”
姬玉骁掸掸和陈淮交手后、衣服上打出的褶皱 ,转身就走。
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在大军未开拔、未渡河,只是两军观望之时,陈淮已经安排好所有事情,孤身游过芦苇荡,来了他们严防死守的地界,只为带走小殿下。
这样已经可以说明什么了。
“玉骁——”
忽的,传来姜弦的声音。
姬玉骁步子一停,折身看过去。
姜弦居高临下,与他遥遥相对:“你会受到惩罚吗?和我一起走吧。”
姬玉骁目光如若越过密林,直直到了山麓下那个雅致的庄子里:“属下祝愿小殿下一生顺遂。”
“就此别过!”
姬玉骁是姬敏清最好的刀,他的轻功、剑法具是一绝,只消眨眼,他便消失在了树林间。
陈淮翻身上了姬玉骁留下的马,与姜弦同行。
二人骑的慢,姜弦亦是有心事,只顾着随着陈淮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淮忽的骑马推近姜弦。
“我会留下那护卫的命”
“也会,尽可能留下更多人的命。”
姜弦心中微漾,抬眼看向陈淮。
只是一霎间,陈淮忽的从自己的马上,跳到了姜弦的身后。
他倏然收紧胳膊,将姜弦拢在自己的臂弯里,一夹马腹,坐下的马如离弦之箭,急急奔驰。
姜弦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朝后仰了一下,重重靠在陈淮的怀里。
她黛眉微拧,心中升起不虞:“怎么了?”
陈淮道:“无事。”
最烦的就是无事还要搞事。
姜弦道:“你不去骑你的马?”
陈淮撑了一息,从声音里听出他挤出的笑意:“这几日我担惊受怕得很,这会儿想抱抱你。”
姜弦侧眸想看看陈淮到底搞什么鬼,却被陈淮一把按了回去。
陈淮无奈道:“好吧,我说实话。”
“这里不安全。我们要快点回去。”
姜弦懂了,她一个人骑不了快马,陈淮才敢这样。
情非得已,也算不得逾距。
远处,百米开外,姬敏清慢慢收了弓箭。
看不出真心假意的时候,就需要一个证明和抉择。
他帮姜弦证明。陈淮做出了至少不太差的抉择。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