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庆安三十二年夏, 蛮族南下劫掠大昭的渔鼓郡与青阳郡,城门大开之时,等待他们的却不是金银绫罗和美貌地坤, 而是列队整齐的十五万铁甲。
为首的将军提着长刀, 眉目深邃俊美, 挺拔修长的身躯包裹在岁金轻甲之内,茶色的眼瞳让蛮族首领大惊失色, 根本就没有与之一战的勇气, 竟下令掉头就跑。
狼将军云五之名, 在草原上可止小儿夜啼。
自三年前秦靖蓉与崔宁联名举荐了这名年轻将领统御秋水关,蛮族烧杀劫掠而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岁月,终于一去不回了。
自渔鼓郡劫掠不成反被人向西追了三天三夜,蛮族人才猛然回过味儿来, 他们以为大昭人只是反击, 然而那狼将军分明是悍然发动了进攻。
蛰伏许久的狼,终于向着猎物展露了獠牙。
大昭的军队突袭了天云河地域的楼罗王部与麻阳王部,又沿着峰山南麓一路向西打过去, 直逼蛮族高克寨, 吓得高克王连夜搬家往草原深处跑, 生怕身后的饿狼追上来咬住他的咽喉。
却不料云五率部折向南方, 沿着苍江南下,夺回了失陷已久的沁州盆地, 打穿整个西南后,又施施然的回了大昭的阖西郡。
此战将楼罗王部与麻阳王部尽数驱赶出天云河地域,俘斩万余人,缴获几十万牲畜,夺取了整个苍江地域, 直接解除了蛮人南下便可直逼雍京的危局。
战报加急送入雍京,庆安帝常年吊着药袋的心脏险些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喜讯,缓了整整一天,才大笑着写了诏书,将战果公布于天下。
朝野无人不欢欣鼓舞,礼部尚书更是上了折子,请封这云将军为异姓王。
有人暗中推动,封王的呼声很高。
大昭自开-国之后,便再无异姓王,这是因为只有开疆拓土这等重大功绩才够得上封王,否则顶多是个国公。
而能出一个异姓王,庆安帝面上也有光,加上小部分朝臣一通马屁,他也没多做犹豫,命大太监贺端亲自带着圣旨和工部加急赶出来的王爵印信直奔秋水关。
然而有人真欢喜,有人却暗自惊慌忐忑起来。
邵云霆愈发意识到,朝中有人与他唱反调。
按理说郢王受封离京后,他便是唯一能登上帝位的那个人,就算有那么两棵墙头草,又能往哪里倒?
可这两年,他办事愈发不顺,先是操持的颍川火-药所炸上了天,后有贩卖地坤的丑事被人扒掉了底,他父皇又得了个美人,很少去他母后宫里,枕头风也没得吹。
他在朝臣和民间的声誉是一落千丈,幸而他爹已经老了,便是有个美人,也没法再给他生个弟弟出来。
想到这,邵云霆便侥幸的安心了一些。
姬如玉小意侍奉着,但在邵云霆看不见的角度,她眼里却满是痛苦和不甘。
这两年,也不知道邵云霆在哪学了些折磨人的手段,侍寝一夜她便被打的魂身青紫,愈发的惧怕邵云霆。府上太子妃与两位侧妃出身高贵,皆是权臣之女,自然不可能陪他做这些折辱人的把戏。
姬如玉也不愿意,但她不愿意便有的是人愿意,过不了几天,邵云霆就会忘了她。
她已经不再年轻,又不能再有孩子,没了邵云霆的宠爱,她就什么都不是。
她只能忍。
这一夜兵部也是灯火通明,各项交接都要他们整理后再递交给庆安帝查阅,年轻的兵部侍郎坐在书案后,还在阅览一份信笺。
但那并不是战报或军需细则,而是一份名单,仔细一看不难发现,正是这几日大力呼吁封云五为异姓王的朝臣。
这算是这几人的投名状了,顾远筝满意的想。
有同僚自门外进来,见他还在此处,便诧异的问:“顾大人怎么还不回府,您身子不好,这些琐碎的活计,交由旁人去做就好了。”
烛火忽明忽暗,那俊雅至极的男人摇头笑了笑,嗓音温润,“新人总有不周到之处,还是自己亲手来更放心些。”
饶是日日能见到这位侍郎,同僚还是被他这一笑晃了眼,只觉得这当真是个冰雪堆砌的神仙人物,只可惜……
顾远筝转动轮椅从桌后绕出来,腿上盖着一条靛蓝色的毛毯,与他身上靛蓝色的官袍几乎融为一体。
这么热的天,他却还搭着毛毯,且面色仍是苍白的……
同僚叹息,暗道天妒英才,又随口问道:“您这便回府了吗?用不用在下帮您……”
“多谢。”顾远筝客气回拒,“家仆已经在门外候着了,明日再会了,刘大人。”
兵部处处有为他方便而休整的坡道,顾远筝一人缓缓的转着木质轮椅,侧耳听轮椅碾过青石路时辘辘的声响。
听久了,也能静心,就像习惯了的疼痛,能让人清醒。
……
贺端年岁大了,好不容易车马劳顿到了秋水关,一下车就吐了个天昏地暗,他这般宣旨,可是对皇帝的大不敬,幸而那云五将军也十分明事理,让他好好休息,还派来了军医为他忙前忙后。
这样大的尊荣就在眼前,那云将军能不急不躁,贺端顿时觉得这年轻人当真不错。
下午时贺端便觉着自己好些了,挣扎着想起来去宣旨,军医却面色古怪的传了将军的话。
“那个,贺公公,不着急的,我家将军说,请您务必修养好身体,否则明天您可能……还会病倒。”
贺端不解:“将军此话何意?”
军医也茫然:“俺也不知。”
贺端又趴回床上,心里对这年轻将军的体贴感到格外欣慰,并决定日后定然在庆安帝面前为这云五多多美言。
直到他第二日真的见到那云五将军……
贺端纵然身份“贵重”,也不过是个贵重的奴才罢了,他看人已经习惯了自下而上,所以先看到的是一双云纹靴。
不是战时,那将军未着甲胄,而是一身玄色锦袍,他身形颀长,肩宽腿长,腰间坠着一枚素色的美玉,单是这身形便是气度不凡。
贺端暗暗称赞,心想这人果然是天生的王爷……
直到看到那双茶色眼瞳,那俊美深邃的不似中原人的长相……
贺端瞳孔震颤,一个不可置信的称谓脱口而出。
“五殿下!!”
本就尖细的嗓音这下彻底劈了个叉,贺端怔愣片刻,又惊觉这人应当只是和五殿下长相相近?
毕竟那一身杀伐决断的气度,不是当年那在织金河上一掷千金的浪荡少年能有的。
贺端侥幸的忽略了时间,忐忑的给自己找了个听得过去的借口,便勉强扯出笑意躬身道:“哈哈哈……将军的长相让杂家想起了故人,故而有些失态,将军见笑了……”
却不料那男人勾唇轻笑,上前一步扶住贺端小臂,这看似没用什么力气的动作,却让一百六十多斤的贺端一点都动不了了。
他被迫维持着不上不下的动作,脸上的褶子都僵了,“将军?”
“公公太客气了,您也没看错。”
年轻的声音自贺端头顶落下,说的话明明带着笑意,却让贺端背后汗毛根根竖起。
“确实是故人啊。”男人心情很好的低笑着,“一别数年,公公风采依旧,云朗在此还要谢过公公对景华宫的诸多‘照顾’。”
贺端:“……”
老太监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云五就是五皇子邵云朗,五皇子邵云朗还活着,活成了震古烁今的狼将军。
这消息飞进雍京,就像一碗凉水泼进了滚油锅,四溅的油花没放过任何一位站在雍京这口大锅旁的人,一时间都被炸了个体无完肤。
更别提端着锅的庆安帝。
他自登基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他想收回成命,闻风而动的御史台却立马递上了一篇辞藻华美到足以流芳后世的文章,全方位多角度的辩论了世逢明君而出贤臣,家有严父而诞孝子。
庆安帝喜好舞文弄墨,拿着这篇绝世马屁之□□不释手,看了又看,恍然间自己都有几分信了这文章里的话。
仿佛他就是为了历练亲儿,深谋远虑的明君慈父。
“加封皇五子邵云朗为煜亲王,命其亲自押送蛮族俘虏归京以示天威,择吉日,归宗、授印、昭告天下。”
这道圣旨发出去,庆安帝发热的头脑终于稍稍冷却了一些。
他坐在龙椅上,俯瞰高呼“圣上英明”的群臣,突然打了个寒噤。
他意识到,有人把他架了起来,让他上下不得,像只架在篝火上的羊。
而此时京中一处雅致的小院里,坐在轮椅上的病美人正一张张的将宣旨丢进炭盆里,时不时以拳抵唇,轻咳两声。
纸张燃起橘色火苗,跳跃着吞噬了几十张废稿。
最后一张,赫然是后世褒贬不一,却始终寻不到原作者的《庆安赋》。
顾远筝垂眸,平静的看着那花费数波心血才得成的文章就这么化为飞灰,突然自嘲的轻笑一声。
这东西写来,说容易倒也容易,黑白尽数颠倒便成了,可有些人竟然真的愿意信。
天真纯稚。
倒也省了他找人抄写刊印,传遍雍京的后手了。
……
朔方原上,浩浩荡荡的军队动了。
口衔星辰的狼旗下,行进的军队森严整齐,铁蹄踏过之处大地震动,那些铁甲上的杀气直入霄汉,逼得鹞鹰战栗惊鸣。
数十位蛮族贵族关押在囚车里,目光或畏惧或憎恨的盯着最前面那道的挺拔背影。
亲卫本该落后煜王半个马身,但这小孩是新调上来的,没有经验,一时失了分寸,竟和煜王并驾齐驱了。
他一时慌乱非常,扯了扯马缰想退回去,结果那马儿又往前两步。
亲卫:“……”
他战战兢兢的回头,都快哭出来了。
邵云朗见状十分好笑,策马与他平齐,笑着安抚道:“也不是冲锋陷阵,你倒也不必如此心急。”
那少年低下头:“是……属下知错……”
“知什么错?本王又没骂你。”邵云朗看他好玩,便笑着问道:“怎么?着急去看雍京织金河上的花娘吗?”
亲卫被他调侃的红了耳根,又见这本该意气风发的王爷眼里似乎蕴含着些许怅然,便大着胆子问:“殿下似乎不是那么想回雍京?”
“啧,眼睛倒是尖的很。”邵云朗斜他一眼,手上松松的牵着马缰,半晌才说道:“也不是不愿意回去,只是本王在雍京有债主。”
亲卫愕然:“殿下欠的什么债?”
“情债。”
作者有话要说: 四次了,无语,我想锤爆sh狗头
(小五的行军路线和战绩参考了汉朝的卫青大将军,卫青yy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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