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楚都御宁
昨夜落雨,今早薄薄的一层水光,在细碎的阳光下轻轻浮动。
宝香街素有“风月地”之称,现下沾了几分烟雨,更是像极了温柔乡。
这不,自大清早起,花楼楚馆的笙乐歌舞就没有断过,连带着一旁的几家酒坊都沾了光。
姜弦低眉看着手里的账册,轻快地对着一旁十三四的少年道:“两坛杏花酿,是二楼雅间的,小桉你快送上去。”
黎桉捞起酒坛,“得嘞,阿姐1
姜弦抬眸一笑,那模样像是山涧的泉水,干净澄澈,全部落在了背对着门口的一位富家公子眼里。
邱易此刻把玩着酒盏,上下打量着姜弦。
没想到啊,这宝香街除了看厌了的胭脂俗粉,竟然还能有这样不一样的绝色。
他扫了眼“十里春”酒坊往来的伙计,突然倾倒了酒壶。
杏花酿的香气陡然逸出,紧接着是一声呵责:“干什么吃的!走路不长眼呐1
邱易这一声算不得小,一瞬间,酒坊里所有人都瞥着眼睛看了过去。
黎桉攥着短袄的下摆,紧紧盯着邱易。
他原本想说不是他,可这么多人看着,阿姐又是从北疆刚刚过来,他要是反驳一句,日后阿姐岂不是更难混下去?
这么一想,黎桉赔了个笑脸:“这位爷,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我给你擦擦?”
邱易冷哼一声:“擦擦你知道这缎子多贵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1
“那,这位爷打算我怎么赔?”
邱易眼睛一转:“把你们掌柜叫过来。”
原来是打阿姐的主意?黎桉顿时就冷了下来。
这几天他看得明白,京城里不是东西的狗男人也不少。
那一个个贼眉鼠眼,都盯着他家阿姐看,不过,眼前这个怕是最不要脸的。
黎桉站着不动,把邱易等急了,他正要再骂几句,姜弦走了过来。
她顺手把黎桉挡在身后,目光凛凛:“这位公子是打算让我们怎么赔?”
“怎么赔?姑娘这店没开几天,怕是赔不起。”他转着手里的酒盏,扯出一个笑:“不如我和姑娘喝一杯,这事就算过去了。”
闹哄哄的酒坊一瞬间安静下来了。
谁都看得出来邱易的心思,只是,人家有个当廷尉正的爹。
姜姑娘再怎么无辜,说白了,生成这个模样,还在宝香街卖酒,就得做好这样的准备!
邱易左右看了一眼,大家的沉默,反而使他大胆了些:“姜姑娘?”
他拿起酒盏,正要朝姜弦递过去,却被人狠狠扼祝
邱易还没来得及叫声疼,那人接过他手里的酒,磕在了桌上。
“哪个混蛋!你知不知道我爹——”
那人讥笑一声道:“邱公子这么大了,还找爹呀?”
邱易猛然回头,看见那男子,玄甲赤衣,腰封下垫着藏蓝色的虎纹图案,身后还跟着五六个甲卫。
玄甲赤衣?这不是北军(注1)的服饰?
邱易正要开口问,卫砚却早不想和他说话了。
他一把扯过邱易,甩他个大趔趄后,站在了姜弦面前道:“姜姑娘,侯爷想请你去北军府衙帮个忙。”
这下酒坊里所有的人先一愣,旋即倒吸了口气。
短短一息之间,他们的目光在姜弦身上来回流转。
北军府衙。
能够遣派北军的将官的人,普天之下,除了陛下,便只有那位身负天命的大楚将星、宣平侯陈淮了。
这、这,酒坊里的人窃窃私语:
陛下唯一的胞姐、衡阳长公主如今唯一的儿子,竟然被一个卖酒的姑娘攀扯上了关系?
那这姜姑娘岂不是有个大靠山……
姜弦丝毫不在意其他人或是震惊、或是羡慕的窥探,她只是有几分疑惑,侯爷那般厉害的人,她竟也能帮上忙?
她狐疑地打量了卫砚一下,从他坦诚的目光中大概猜到了原委:
兴许有什么她真的可以做到,但绝不是侯爷找她。
不过,她也不会不承接卫砚为她解围的好心。
姜弦点点头,转眸看向黎桉。
她把酒坊的事情一一做了安排后,便跟着卫砚离开。
卫砚做出“请”的姿势,等姜弦走过后,他站在邱易面前,似笑非笑道:“邱公子,给你爹好好做人。”
“别丢了他的脸。”
那句话带了几分警告,卫砚顺带扫了酒坊一周。
那些想要效仿邱易的人,一见这架势,全都低下头、噤了声。
卫砚这才心满意足道:“侯爷等着呢,姑娘走吧。”
马车旁,四位玄甲军的将士正肃立等待着。
许是从来没有这么气派的阵容来宝香街,许多人都悄悄在路边张望。
姜弦踏着车凳上去后,卫砚紧跟着也上去了。
不过说是要她帮忙,但卫砚只是挠头,一句话也不说。
凭借着在北疆相处多日,姜弦大抵也明白这忙怕是不好帮。
但这有什么的,越是不好帮,她欠侯爷的恩情才能还的越干净。
“你说话呀,卫将军1
卫砚停了一刻,终于道:“姜姑娘,京城这十天已经有三位官员被杀了。”
姜弦的眼睛蓦然睁大,她万万没想到,京城竟然也这么不太平。
紧接着,卫砚道:“可这三位死者,既没有被投毒,也没有任何伤口可以探查,线索微乎其微。”
“由于他们恰好死在了北军巡查的地方,所以陛下交给了侯爷和廷尉府。”
姜弦“哦”了一声,之后自顾自地盘算:她到京城后,侯爷便安排她住在他的私宅“平生居”,如今已经七八天了。
她曾听卫砚说过,侯爷为了方便,一般直接在那里处理定边军的事务,可如今却一次也没去过,想必就是被这些要命的事绊住了手脚。
“可是,我能帮侯爷做什么?”姜弦道:“我可不会探案。”
“那是自然,”卫砚道:“只是如今唯一的一点线索,是其中一位死者尸体上有极浅的香味,需要姑娘辨别。”
卫砚看着眼前娇俏的姑娘,有些难以开口:“需、需要姑娘去一趟太平间。”
原来是这样,姜弦放下心来。
要说对气味敏感,没有人比她更强。甚至她听到这个,还有些期待,她总算是能帮侯爷一二了。
卫砚看着姜弦久久不说话,心里泛起了嘀咕:“那姑娘这是愿不愿意去?”
“自然愿意。”姜弦眉眼弯弯,对卫砚笑道:“快着些走,别耽误了侯爷的时间。”
北军府衙
景宁王萧向忱半倚着座椅,仰头看着被自己举高的、仵作写的案纸,良久说不出话来。
“这、这,香气是什么东西?”
他走上主座,对着一个紫衣青年道:“阿淮,你说说你是什么运气,升官没几天,倒是出了这么大的事。”
陈淮抬眸,定定看了一眼那被萧向忱抓皱的“香气”二字,复又翻起了《香籍》。
萧向忱看着和陈淮说话已然是有些讨人嫌,便打算和卫砚再聊聊。
他环顾了一周,突然发现一个时辰前还转悠在他面前的卫砚不见了。
“卫砚呢?”
听到这个,陈淮终于放下了书。
卫砚是他的副将,平日行事定然是他安排,不过今日……
陈淮只一想就明白了,他道:“去接人了。”
未等萧向忱再问什么,卫砚已经领着人进了府衙正堂前的院子。
萧向忱遥遥看着,那映入眉目的姑娘,身着釉蓝色斜襟短袄,锦葵红的百褶裙随着她的步态浮动,如若生莲。
这、好家伙。
萧向忱一眼也不错看着姜弦,渐渐觉察出不对。
他不动声色看向陈淮,可陈淮又像是什么事也没有。
萧向忱慢慢坐了回去,看着卫砚向陈淮告罪:“侯爷,属下擅自做主请了姜弦姑娘。”
未等陈淮说什么,那个叫姜弦的姑娘抢先道:“侯爷,我是自愿过来帮忙的1
她言语轻快,连带着还有她铃兰发簪发出的几声细微的、清泠泠的响声。
正堂安静了一息。
陈淮抬眸看过去,正对上她熠熠生彩的眼睛。
“罢了”,陈淮看着姜弦,平静地陈述情况:“现下的三具尸体,一具已经下葬,另外两个有了尸癍。”
“与你而言,恐怖了些。”
萧向忱听着,喝茶的手顿然停下,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陈淮能说出的话?
不等他腹诽完,便听得另外的、丝毫不为难的声音。
“没关系的1
姜弦灿然一笑,眉眼弯成新月:“侯爷你吩咐就好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