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第二日,姜弦果然很早就走了。
陈淮起身之后,已是比平日晚了一些。
他看着身侧整齐的床铺,大约知道姜弦可能一晚上都睡得不深。
要不然……他也不可能这般整齐。
陈淮依着习性,打了一套拳,才去了瑞安院向衡阳长公主请安。
衡阳长公主此时正和陈安洛、陈书沅用膳,见了陈淮这个时间才过来,不禁有些惊讶。
要知道,素日里的陈淮可是如同一个精密的水钟,分毫都不会错。
衡阳长公主道:“那,你要同我们一起用膳吗?”
陈淮道:“不用了。北军还有些事务要处理。”
衡阳长公主毫不意外,她应承了一声,看着陈淮离开。
等到两个女儿也用罢膳食离开后,衡阳长公主才慢悠悠对容竹道:“起初,本宫也以为淮儿是不是真出了什么问题,那姜弦位置是低了点,但毕竟是绝色。”
“不过如今看来,淮儿也不是什么都没变。”
至少没再不回府。
陈淮是未时后,才打马回了凇院。
一进凇院,他就觉得今日过于安静了些。
虽说姜弦不怎么与陈安洛、陈书沅闲逛,但也不是能坐住的。
更何况已经这个时辰,什么生意也不至于从大清早谈到下午。
他问院里的侍女道:“夫人一直没回来?”
侍女点点头。
陈淮心里落下了疑惑,他折身去了书房,临了道:“若是夫人回来了,再来叫我。”
约摸半柱香过去。
廊下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略是杂乱,有两个人。
陈淮放下狼毫笔,就听得卫砚在门外的声音:“侯爷,夫人出事了。”
陈淮眉心不自觉一跳。
“进来说。”
卫砚拿着一封信,连带着一个小少年。
那少年陈淮有印象,是姜弦的义弟,似乎叫黎桉。
黎桉面色有些泛红,大约是跑着累的,但嘴唇还在打哆嗦,陈淮看得出他有些惊慌。
“侯爷,救救我阿姐1
原是姜弦头一日与周嬷嬷商议好去琼月楼,但她一个早上也未过来。
姜弦本就不是不守诺言的人,周嬷嬷有些担心,恰此时,有人送过来了一封信。
周嬷嬷只是略略看了一遍,就让黎桉来侯府求助,幸亏路上遇到了卫砚,这才畅通无阻过来。
陈淮眉头微皱,敛眸接过信。
他上下扫了一遍,不由冷哼一声。
卫砚接了过来,是归南写的,内容无理狂妄。
大致意思就是他将姜弦带去了符安山,要是想让姜弦活命,陈淮便一个人去。
若是他发现了三里之内有侍卫,那也不用众人多想了,直接让陈淮到符安山顶昭阳寺收尸。
“这……”卫砚道:“侯爷,夫人要救,只是这厮的理由不能答应。”
陈淮的指间有意无意擦过信纸的边缘,刮蹭起一个小角。
归南碍…时周的侍从,亦或者时周的男人。
时周死的时候,他没出来拼命;时周死完这么长时间,他才拿着姜弦要挟他。
以前姜弦未来宣平侯府时,他为什么不动手?
归南从来就盯着的是他……
陈淮细细想着归南给他说的地方,淡淡道:“备马。”
话音落,便有阻止的声音。
令陈淮惊讶的是,率先出口的,不是卫砚,而是请求他来救姜弦的黎桉。
他登时就被提起了兴趣,似笑非笑看着眼前十三四岁的少年。
黎桉拧着短袄,仿佛已经冷静下来,开始思索什么:“侯爷,会有其它办法,你不能冒险。”
陈淮把信随意甩到桌案上:“怎么,不要你阿姐的命了?”
“要1
黎桉的目光微微一缩,有些犹豫:“可是,如果侯爷受伤,阿姐会更难过。”
冷不防听到这句话,陈淮搭在袖侧的手微微一顿。
眼前的孩子许是一直跟着姜弦,说话时盯着人、仿佛一丝也不掺假的模样也同她一模一样。
陈淮停了几息,目光又触及那封信。
他言语里不乏轻蔑:“就凭他归南?”
刚刚一息时间,他便又想到了一层。
若是打算对付他,那抓住陈安洛或者陈书沅不是更好?
还不是因为他没有那个本事!
陈安洛身体不好,出门一带便是一群也就罢了;可陈书沅每次只带元一。
说明硬对上元一,他人手不够,至少,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做到这样。
话虽如此,陈淮再清楚不过,归南的武艺与他不相上下。
而此时的归南,是无主之犬,撕咬人起来,怕是恨不得连骨头都嚼干净了。
只不过陈淮自认生来就被压了一块沉重无比的巨鼎,就是泰山崩了,他也得沉静如水。
他点了点桌子:“卫砚,此事不能有差错,有些事我要同你交代……”
酉时未过,落日抹出一道一道瑰丽的色彩,印在天边。
城西城门打开,一匹毛色发亮、黝黑的马像是一晃而过的影子,越出都城,直直往符安山而去。
紧跟着一小队人马,也迅速出了城。
陈淮的追影是上好的千里马,陈淮没有费多大力气,直接骑马入山。
等快到了地方,小路没有、灌木横生,陈淮才下了马,由着追影四处晃。
正值春日,山林茂密,伏杀的人如若待在这里,便只能靠这一双耳朵。
陈淮面上依旧是不疾不徐、镇定自若,只是心里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突然,一声马嘶。
陈淮顺势听音辨位,便躲开了暗箭。
杀气陡生。
陈淮反而舒服起来。
这种兵器碰撞、暗伏较量的厮杀场,他再熟悉不过。
“怎么,躲着是指望还能伏击本侯一次?”
话音落,密林里闪闪躲躲,最终出来了四个人。
这大概就是归南能指挥的所有人了。
他不是时周,也没那么大的影响力。
陈淮慢条斯理拎着度寒剑,在这四个人的审视下,出了灌木丛。
眼前的视线瞬间便像是放开了一般,层峦叠翠、云雾缭绕。
山间风大,陈淮甚至看得见紧挨着悬崖的归南抵在姜弦颈边的匕首微微颤抖。
陈淮双唇抿成一线:“我来了。”
归南不为所动,他只是盯着陈淮,目光疯狂。
那夜,他劝着时周离开,时周不肯。
时周想着为父母报仇,想着为王爷做事,所以她不能寻求活路……
思及此,归南瞥了一眼姜弦。
他放下了匕首,语气竟是正常了些:“冒犯了。”
姜弦心里诧异,但此时她哪有别的心思。
她想让侯爷别冒险,只是嘴被堵得难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向陈淮摇摇头。
却发现陈淮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只是盯着归南。
良久,他轻叹一声:“你是安王的人?”
在烈烈山风里,陈淮的声音极其浅淡,可偏偏像是有种力量,让一切都安静下来。
他道:“你打算怎么死。”
归南听着,不由自主心里一颤。
旋即他了了一笑,真是奇怪,难道他自幼选拔才做了暗卫,还能怕死不成。
归南道:“你想救她?就放下剑。”
陈淮唇角噙笑:“让她过来,我给你个体面的死法。”
归南定定站了几刻,渐渐地,他发现比起姜弦的生死,陈淮他更想让他死。
这样也对。
归南心道,难不成陈淮这样的人,真的还会悲天悯人不成?
只一瞬间,归南一把推开姜弦,手里的软剑像是翻出了海浪,卷着向陈淮掠过去。
陈淮身后的四个人也猛然跃起,向陈淮刺了过去。
场面霎时混乱不堪。
姜弦自认没有帮陈淮的本事,她便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小心地躲开。
她紧张地看着陈淮在剑花翻腾里,越来越狠。
他的目光是她从未见过的寒冷,似乎自从他见到归南,那股杀意就从来没有敛去。
甚至,那会儿如果能杀死归南,似乎他都可以牺牲自己……
姜弦这么一想,不由怔了一下。
只是这一下,陈淮便干脆结果了一个人。那人失了力气,借着力道直直向姜弦扑了过来。
姜弦避无可避,竟然被那人临死前也要拉着个垫背的想法,扑下山崖。
凛凛的风就在耳边,姜弦吓得闭上眼睛,只觉得四个字“我命休矣”。
只是,这种下坠感却不过一闪而过。
姜弦抬眸,看见陈淮抱着她正吊在悬崖下的藤蔓上。
陈淮冷冷向上瞥了一眼:“便宜了他。”
说着,他迅速放开手,揽着姜弦接连滑两三根藤条,最后竟然落在了地上。
姜弦满目吃惊:“这、这山崖这么低?”
其实也算不得低,至少若不是陈淮,她必死无疑。
陈淮听罢,却皱了皱眉头。
刚刚姜弦被撞下去的一瞬间,归南其实是想救她。
陈淮没有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他目光若有若无打在山崖数不尽的、手腕粗的藤蔓上。最后又定格在姜弦身上。
这山崖选得确实没问题。
如果他不是很长一段时间只能呆在昭阳寺、听着那帮老秃驴给他念经,要除去一身罪恶,他也不至于了如指掌来闯。
只是,反正是要死,为什么不选在昭阳寺的那一边,大家一起下地狱?
陈淮自认归南不会是因为他,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