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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三十三.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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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安静下来。

跟在陈淮和姜弦身后的侍从面面相觑, 紧接着便退开。

他们自服侍陈淮开始,何曾听见过陈淮说一句“道歉”,也只有姜夫人能让侯爷低头罢了。

陈淮见姜弦还是呆怔着, 便没听她回答, 直接开口:“孟思昭是太子的伴读, 此番回京,于情于理, 陛下都会委以重任。”

“朝堂之事,虽不与后宅牵扯,但人多口杂,我不希望宣平侯府落人口舌。”

陈淮说的认真,姜弦亦听得认真。

按道理, 姜弦自诩知轻重, 可不知为何,这次她心里反倒是升起了几分的怪异。

她不由就想起了陈书沅听之色变的陶邑宁, 身若蒲柳、聘聘婷婷,口中念着“见渊”的样子。

姜弦摇摇头,消了几分乱想, 便折身去看踏雪和追影了。

追影这几日没有见到陈淮,正使着小性子。

它抬起马首,看着向他走过来的陈淮喷了喷鼻息,竟然扭头靠向了姜弦。

姜弦推了它一把,怎料它又蹭了过来。

姜弦轻笑出声:“侯爷,你看,多日不见,连追影都和你生疏了。”

听起这话,陈淮不经意似的看了一眼踏雪。

纯白若雪的鬃毛被姜弦打理地根根分明, 体态优美强健,是不可多得的好马。

“踏雪,你看看谁来看你啦。”

姜弦清泠泠的声音里夹杂着柔情,轻轻拽着踏雪看向他,像是用足了耐心。

陈淮忽的心神一晃。

“你对踏雪未免太好。”

“它是战马,战马如同战士,少不了上阵杀敌的。”

姜弦不以为意贴着踏雪:“它是侯爷送给我的马,我当然要待它最好。日后就算上了战场,它也是最好的。”

说着姜弦还笔划道:“我怕它只长膘,每天还骑它去溜达。”

陈淮停了几息,他像是欣赏一般看着姜弦逗弄踏雪。

良久,才低低道:“过几日,景宁王要在马场里赛马,带踏雪一起过去。”

停滞一下,他又道:“当然,你若不想带它去,我们便不去了。”

姜弦听这个哪有不想去的道理。

踏雪本就出自马场,宣平侯府地方再大,也不够它酣畅淋漓跑一遭。

姜弦怕陈淮反悔似的飞快答应,又突然想到了陈书沅。

怪不得前几日开始,她就每天拽着元一往外跑,若是没猜错,也是去马场里挑马去了。

“侯爷不如同书沅也说说这事,她估计也挺乐意去。”

姜弦话里有话,陈淮怎能不知道。

不过他只是斜睨了她一眼,浅浅淡淡道:“她自己去便是。”

春夏之交,暖风融融。

马场上旌旗扬扬,一声一声的马嘶传来,看台上的人都被这份热烈所感染。

突然,远处传来叫好声,看台上几位贵女仰头远眺半晌,什么都看了个模糊。

文渊侯家的姜云灵“咦”了一声:“阿姐、阿姐,发生什么了,我要去看看。”

姜云鸢今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直有些神游。

直到姜云灵摇晃着她,才反应过来。

姜云鸢道:“阿姐带你去看看?”

话音落,陈书沅揭开竹帘走了进来:“不用了,是景宁王府的侍卫长和孟大哥在比弓箭。”

陈书沅口中的孟大哥便是靖侯世子孟思昭。

在看台上闭目养神的陈安洛听到这里,微微睁开了眼,便看见陈书沅正喜气洋洋地同姜云鸢说话道:“云鸢,你可没见,孟大哥这么多年外放,非但没把弓马骑射落下,反而更胜一筹!”

陈安洛轻轻咳了一声,陈书沅立马止住话题回了头。

她抛下姜云鸢,径直走到了陈安洛身边。

“阿姐,你怎么还咳嗽?”

陈书沅皱着眉:“二哥给你的紫藤没用?”

陈安洛抬眸,一双潋滟光彩的眼睛衬得她的皮肤有些苍白。

这紫藤是南地沼泽里生出来的,并非寻常紫藤,怎会没有用。

她之所以叫陈书沅过来,无非是陈书沅才和姜弦关系融洽,她不想看她和姜云鸢太近往来。

陈安洛抿了口水:“二哥和姜夫人来了吗?”

陈书沅一怔,便立刻知道了陈安洛的想法。

她耸耸肩,跪坐在席上:“二哥上次陪姜弦来草场,说是后山有大片大片的野花,许是浪漫去了吧。”

陈书沅没有刻意压着声音说话,故而这话想不听见都难。

一时间偌大的看台静悄悄的,时不时有窥探过来的目光,羡慕也罢、好奇也罢,各有差异。

陈安洛扶了扶额,宠溺地看了陈书沅一眼,把陈书沅看得云里雾里。

她扭头唤着元一:“接下来去哪里玩?”

元一停了一下,恭敬道:“乡君想去哪里玩?”

“算了,你带我去找姜弦吧。”

直到陈书沅走了,看台的气氛才又对了一些。

姜云鸢向陈安洛这边瞥了又瞥,终是融入了一旁贵女们的闲聊。

“……都说宝香街是个不寻常的地方,如今看来,真是不一样。”

说这话的人目光似有似无扫过姜云鸢,最后又淡淡收了回来,落到看台下面。

马场里,除了角逐的比赛的场地,还有供贵女们学习的地方。

而此刻,那地方已经被清了场,至于理由,就是纪良娣怕马但是又想学马,所以太子下令避开场地,亲自为纪良娣把着缰绳。

京城上层圈子里能一天到晚被讨论的也就是那几个人。

宣平侯爷与姜弦算是霸占了几个月茶余饭后的闲谈,如今该是换个人了。

虽说有些消息被压了下来,但只要有人知道的事,便已然算不得秘密。

此次景宁王被人下毒牵连到了太子,按道理太子当避风头,可这位纪良娣只是求了求太子,太子便来了马场。由此可见太子有多宠这位宝香街出来的歌姬。

“殿下,您慢点,我怕。”

听着马上娇俏的声音,太子萧允炜自然而然转过头。

他摇了摇手里的缰绳:“孤抓着呢,你怕什么。”

纪玉蕊颤巍巍坐在马上,“太危险……”

萧允炜哭笑不得,他扫了眼周围,恰看见陈淮牵着两匹马,旁边紧紧跟着姜弦。

他道:“你看看姜弦的那匹白马,可是脚劲强悍的战马。”

“你素与她交好,怎么胆子没像她半分?”

纪玉蕊轻轻勾了勾眼睛,“殿下嫌弃我?”

萧允炜似是无奈,翻身上马将纪玉蕊揽住,向陈淮那边的方向走去。

“见渊今日怎么来的这样晚?”

陈淮向太子行了个礼,不急不缓道:“臣同姜弦慢行而来,故而迟了些。”

萧允炜听罢,也不提其它的,直接指着远处的靶场道:“阿忱等了你许久,想和你比箭,你没来,只好让思昭先去了。”

“你也快去吧。”

陈淮正欲带着姜弦告辞,纪玉蕊突然出了声。

她看着姜弦,语调轻细:“骑马有些危险,姜弦,你不如和我一起在这里?”

姜弦看了一眼陈淮,又摩挲了几把踏雪的马鬃:“踏雪好久没痛快的跑了,良娣娘娘,容姜弦先去马场。”

既然如此,纪玉蕊自然不好挽留。

她看着姜弦和陈淮远去的背影,心里暗暗多了几分担心。

一进到马场,陈淮就放开了追影和踏雪。

两匹马像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有使不完的劲,立马撒起野来。

白的如积雪、黑的如乌云。

身形起伏、马鬃如不同色的流水互相拍打,互不相让。

一时间,马场里散放着的马都像是受到了号召,齐齐跑了起来,地动山摇。

萧向忱骑马慢悠悠踱了过来。

他先看了姜弦一眼,又与陈淮对视几刻,忽的猜到陈淮几日前与他说起的马场的布局,与姜弦有关。

他双唇紧抿,顿了许久,才道:“行呀,够排场!”

“你一个人来,所有马都跟着乐。”

萧向忱曳了陈淮一眼,意有所指:“马的大哥,可算是不做人了?”

陈淮淡淡一笑:“话多。”

“靶射过了,就进林。”

“诶诶诶,我还没和你比过。”

萧向忱拦着陈淮,慢条斯理掏出他永不忘记带的折扇,扇面上依旧是他亲提的、象征他心情的狂草。

陈淮瞥了一眼,上书“大喜”二字。

他揉了揉眉心,仿佛在嘲笑萧向忱一如既往没品位。

陈淮着人拿来他的弓,双指划过弓弦,便有沉沉的一声响起。

他的弓,据说近三石,是定边军的神弓,当年宣平侯府长公子陈涑弱冠之时都没能完全拉的开。

可在陈淮手里,那弓仿佛与平常别无二致。

陈淮张弓,看着如若满月的弓形,萧向忱悻悻道:“你这破箭又要捅几个靶,你拿这个弓和我比,是不是不厚道?”

陈淮有些不耐地转了转眸,忽的看见在靶场外,姜弦正搓着手期待地看着他,那模样,像是藏松子的小松鼠似的。

陈淮蓦地心揪了一下。

他道:“姜弦,你来。”

姜弦不知为什么他们的比试要带上她,她无辜地看了一眼陈淮,却发现他反而坚定地把一张软弓给了她。

“你比,输赢算我。”

姜弦连忙摇手:“我怎么比得过王爷?”

陈淮倒像是非得试一试似的:“你只需中二十步的靶,他中八十步。”

陈淮看着萧向忱,话里有话、声沉如霜:“这一箭,定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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