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昭阳寺金钟敲响。
晚膳的时间到了。
姜弦虽带了其它心思, 但对晖州百姓祈福却是真心实意的。
故而这两天一直同僧人一样粗茶淡饭、粗衣简食。
等从用膳的地方回来,姜弦忽的道:“鹤云,今日饭菜太淡了, 你去把苦茶倒了, 把大师给的茶多泡一点。”
鹤云应声而去。
这茶奇怪, 生的与君山银尖相像,味道却是花茶的滋味。
鹤云泡茶的手陡然一停。
她侧眸向姜弦的方向看过去, 心里升腾出怀疑。
思量一下,鹤云自茶水间翻出一个茶盏,喝了一杯。
小半柱香后,鹤云丝毫不觉得有事。
她无奈摇摇头,果真是自己杯弓蛇影, 寺里的和尚能有什么坏心思?
鹤云把茶水端了回去, 正遇到屋里的出来的鹤起。
鹤起轻轻道:“统领,你怎么来的这么慢?”
鹤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和她一起走了进去。
姜弦看着眼前的陶壶,又瞥了一眼扣在桌上的茶盏。
她沏了一杯茶,慢条斯理道:“这茶香倒是浓艳糜丽。”
鹤云有些好奇道:“说来奇怪, 刚刚是花茶的味道”
姜弦了然点点头。
月上中天,中庭盈盈如带水光。
姜弦嘴上不说,心里却渐渐焦急起来。
怎么还没反应,难道这茶白白生了这么奇怪么?
姜弦侧着身体又偷偷看了一眼鹤云,渐渐地觉察出不对。
她轻轻唤了一声,鹤云竟然毫无反应。
一时间,姜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惊喜与焦急并起,反而激惹她如惊弓之鸟,对周遭一切敏感起来。
突然, 身后传出一声响动。
姜弦猛然回头。
一个约摸二十岁的男子正站在她身后。
来人语速急促:“小殿下!”
姜弦睁大了眼睛:“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那人迅速道:“时间紧迫,属下没办法同小殿下一一解释,先进来再说。”
姜弦这才发现,她们住的这间屋子的床榻下另有玄机。
机关一开,幽暗里隐约可辨一道楼梯。
这是唯一的机会,姜弦看了一眼那人,果断选择相信。
她俯身摸索着石壁走了下去。
忽的,眼前一道光。
姜弦回头看去,那人唇角扬着浅浅的弧度,手里攥着一个火折子。
“谢谢你。”姜弦轻轻道。
那人显然惊了一下。
他悄声关闭了机关,还害羞似的挠了挠头。
密室并不大,但算得上那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姜弦看着一碟未吃完的点心,细声问:“这……”
那男子麻利的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
“小殿下别介意,这是、是我下午没吃完的东西。”
看着姜弦有些不解的模样,那人才从头道来。
他叫姬玉骁,自三天前姜弦从宣平侯府出来,他便一路跟着,直到了她来寺里的前一刻,他才抢先进入了密室。
“所以,”姜弦道:“你一直在这里?”
姬玉骁点点头:“鹤云、鹤起、鹤鸣三人每一柱香换一次岗,即便小殿下出去,房间里也有人,所以属下没办法下手。”
“那接下来呢?”
“我们只有两个时辰。”
姬玉骁压低了声音,告诉姜弦道:“陈侯似乎监控着小殿下,除却殿下身边的人,山寺外还有三十人的卫队。”
姜弦惊诧地站起了身。
姬玉骁继续道:“不出一刻,小殿下失踪的消息就会传出来,宣平侯府的人便会大肆搜查昭阳寺,甚至会封锁寺院。”
姜弦刚刚提起的心又沉了下来,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宣平侯府卫队的能力吗?
这样密室,他们只消细心些,就一定翻的出来。
姬玉骁浑然不在意:“所以鹤云、鹤起都在的地方,他们不会搜查。”
姜弦倏然懂了。
昭阳寺是国寺,即便宣平侯府地位显赫尊贵,也不能僭越、不能彻底封锁。
所以天亮之前,一切都要结束。
在那之前,他们还要追查晚膳之后下山的所有香客,就这个,已经能分走一大半人力了。
姜弦放下心来,只等鹤云把后院查完,他们便能离开。
想到这里,姜弦忽的一顿:“鹤云她们不会出事吗?”
说来也是奇怪,姜弦自己却没事。
姬玉骁道:“不会。明清大师有分寸。”
原来不是那茶香……
姜弦想继续问问这其中的关窍,但姬玉骁忽的站起身。
他摸着石壁紧紧贴了上去。
外面,渐渐乱了起来。
鹤鸣进来换岗时,第一眼就发现了在外间的鹤起神情恍惚,如同在暗卫营被下了致幻剂一样。
她心弦霎时间绷起,三步并两作冲了进去。
内室此刻只有鹤云。
鹤鸣吓得停了一刹,但她反应极其迅速。
她立马叫来在后院负责的院监们,令他们迅速封锁山门,并且仔细进行了盘问。
此刻,鹤云和鹤起也渐渐清明过来。
三十人卫队得令,分两批行动。
所有按照之前画出可以出人的檐口,都被看实,剩下十五人自后院开始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搜寻。
“这、这是怎么回事?”
鹤起想了一刹:“莫不是那茶。”
说罢,她又摇摇头:“可是,夫人也喝了。”
鹤云眉头紧促,目光里是不可侵犯的威严,与平日她在姜弦身边截然不同。
“把明清大师请出来。”
很快,明清大师就被卫队带了过来。
鹤云道:“大师可见过我们夫人?”
明清目光清澈,摇摇头:“未曾。”
鹤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如若因明清大师之故,昭阳寺有了劫难,那多不好?”
明清依旧摇头。
他只是红尘之外的人罢了。
受人所托,为红尘里面的人予以选择已是极限,又怎么会再次插手?
此时,翻查后院的人已经快步跑了过来。
鹤云不用问,只是看着那人低迷的神情,便全然了解。
怎么会。
怎么会?!
鹤云逼迫自己去想,一念之间,鹤云目光如炬,直直盯着身后那间屋子。
鹤云掀帘而入,紧紧盯着每一处地方。
脚步声渐渐进了……
姜弦只觉得背脊发凉、寒毛耸立。
她不由就打了个摆子,紧接着就被姬玉骁托住。
姬玉骁捂着姜弦的嘴,另一只手却按开了匕首。
他本不想杀人——
“统领!”
鹤云脚步一停。
“前院已经开始排查,另外,有晚膳后自昭阳寺向京城和其它地方的马车,需不需要拦截?”
鹤云斩钉截铁:“要!”
“走小道和京畿外的所有马车,一个也不能放过!”
说罢,她大步向前院而去。
声音渐渐停息下来,又零零碎碎、断断续续响在外面。
姜弦松了口气,但姬玉骁却不敢放过一丝声音。
他紧绷着自己,力求从所有情景里分析出外面的情况。
也不知屏息多久,他才低声道:“小殿下,该走了。”
姜弦懂了,她该彻底离开了。
厢房此刻空无一人。
竹林斑驳,借一抹月光自花窗里投影。
前院声音好似雷鸣,乱得很。
一如姜弦的心境。
她从衣物里翻出一封早写好的信,踌躇一刻,终于将自己的香囊拿了下来,放到桌上。
“我们走吧。”
姬玉骁对昭阳寺内的所有都了如指掌,他借着搜查的交替和盲点,一路避开所有人将姜弦带到院内檐角错落的地方。
“小殿下,得罪了。”
话罢,他背起姜弦,直接接连翻过数座高墙,等到姜弦落地,已经进到后山的竹林里了。
姜弦道:“我们要下山?”
姬玉骁摇摇头:“不能,鹤云三人是宣平侯府排进前五的暗卫,她们反应很快。”
“我们上山。”
“等过了这座山,便出了京畿,陈侯再有能耐也是鞭长莫及。”
姜弦没再说话,说起追踪逃避的本事,她与眼前的男人相差十万八千里。
她点点头,由着姬玉骁拉着她跑。
山林多猛兽,低低的恶吼顺着清风便吹入耳内,姜弦听着,不住打了个寒战。
姬玉骁放慢了脚步,又有心安抚姜弦似的,讲了个他小时候第一次杀人时闹的“笑话”。
等到这时,姜弦才多注意了他一点。
他是南方口音。
姜弦记得,安王不是皇太弟之前,曾居于南方。
姜弦问道:“你来京城多久了?”
“一个月。”
像是补充似的,姬玉骁道:“我是因为小殿下离开被王爷派来的。”
姜弦“哦”了一声。
想必姬玉骁的身份,应当也不低吧。
此后,姜弦也没多问。
直到姬玉骁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他自顾自道:“两个时辰了。”
姜弦不解。
姬玉骁回过身,“小殿下,鹤云她们很快可能要上山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我背你。”
姜弦迟疑一下,却也不得不依言。
山路蜿蜒,她的衣着虽然没有侯府那么夸张,但也决然不方便。
她爬伏在姬玉骁的背上,感觉他一只手伏着自己,另一只手却在攀扯林间各种奇怪的树木时飞速前进。
也不知过了多久,姬玉骁忽的舒了口气。
此刻已经可以窥见一缕天光,姜弦想着大抵已经安全了。
她要下来。
姬玉骁问了一句:“小殿下累吗?”
姜弦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姬玉骁继续道:“小殿下要是累,可以先睡一会儿,我背着你。”
不过没比她大多少的人,又不是铁打的,一晚上山路搁谁也受不住。
姜弦执意下来同他一起走着。
“小殿下想吃什么吗?”
姜弦抬眸看着姬玉骁。
也不知道,陈淮现在把灾民安顿好了吗?他累不累——
姜弦陡然停下脚步,微微呆怔。
“小殿下,你怎么了?”
姜弦勉强笑笑:“没怎么,我只是觉得,我们如今的称呼太过招摇。”
“这样,你叫我云画,我唤你玉骁。”
姬玉骁长久没说话,他觉得这个十分逾距。
可眼下似乎又的确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他点点头应了下来。
姜弦活动了一下筋骨:“接下来去哪里?玉骁?”
姬玉骁猛地咳嗽了两声。
义父叫他阿骁,底下所有人叫他公子,可是,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他的名字……
姬玉骁支吾了半晌,终于恢复了一贯飞扬的神态:“我们先去宁城买些必要的东西,而且小殿下如今这一身已经脏了,也换换,之后我们再南下。”
“到时候,小殿下也可以见见义父。”
“义父?”
“哦,就是安王殿下。”
安王。
姜弦警醒起来。
姜弦自知,父亲的族人为护天下百姓而同大楚萧氏起义,父亲后又死守九原、战死边疆。
单单论这些,她便是大楚人,更何况,母亲随父亲离开时,已经做了决定。
姜弦自嘲笑笑,陈淮固执在意的血脉,在她眼里不值分文。
她出逃也只是为了避开陈淮,但绝不是奔向前朝扰乱边疆。
姜弦打定主意,要在离开宁城之前摆脱姬玉骁。
她扬起脸,真挚坦诚道:“我不懂宁城有什么,就全听你的安排。”
“至于舅舅……我从来没见过他,他会不会不喜欢我?”
姬玉骁简直是大惊。
他看着小殿下带着浅浅笑意的面容,这双眼睛干净地像是从森林里刚跑出来的幼鹿。
再加之小殿下礼待下人又善解人意……姬玉骁不明白,小殿下怎么会这么想。
他郑重道:“王爷时时想念着小殿、这、云这——”
“算了。”
姬玉骁道:“姑娘见过王爷的,他便是上清大师。”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怎么觉得……弦妹也开始狗了。
谍报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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