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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五十五.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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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弦也曾想过, 若一日,再见到陈淮……

那场景定然不是如此突如其来、慌乱不堪、方寸大乱。

姜弦疾步往靠近听雨眠正门的楼梯口走,差一点就能离开。

但身后的气息如同一场骤然升起的风暴, 将她急速裹挟, 由不得她心意。

姜弦的步子生生卡在最为偏僻的地方, 就着背对所有人的姿势,被人握住手腕, 不得挣脱。

“我就知道。”

身后的人如是说。

姜弦的心狠狠一缩。

她挣扎一下,想要撇开,陈淮纹丝不动。

听雨眠的伙计们见有人要欺负自己的东家,齐齐赶了过来。

“干什么!松手!”

“说你呢!松手!”

几个伙计上去就拉扯陈淮,但陈淮出身行伍, 与他们本身就是天壤之别, 更何况他现在目光所及、仅仅只能盛得下一个姜弦。

说是说不通,直到一个伙计抄起了一根桌子腿粗的棍子, 往陈淮那边走了过去,一直呆愣的、半醉的岭南大营的将领们才回过神,匆匆忙忙去拦店里的人。

周参将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这、这, 王爷,您来喝酒?”

陈淮终于动了动。

他撕下几乎生在他脸上的冷静自持,目光里暗伏的情绪像是平地崛起的山脉,斑斓壮阔,让人心惊。

他轻哼一声,转眸长久地看着姜弦:“不是。”

他一字一句:“我来找人。”

姜弦心里一咯噔,陈淮的表情与三年前大婚之后的疯狂重合,让她心惊。

她不由自主:“陈淮,你别这样。”

陈淮。

原本闹闹腾腾的听雨眠, 在这个被说的极轻的名字吐出后,安静如若时间凝滞。

岭南大营的人面面相觑,纪夫人竟然直呼宣平郡王的名字。

听雨眠的伙计也大眼瞪小眼,眼前的登徒子竟然是那个顶顶尊贵、天下人皆奉为长城一般重要的陈淮!

“我哪样?”陈淮低头嗤笑一声。

就在姜弦再次挣脱时,陈淮反扼住姜弦,几乎没有停顿,他便拉着姜弦往楼上走。

他太熟悉姜弦了,故而在第一眼看见这座竹楼时,就已经克制不住。

三年苦痛,一朝消散如云烟。

如今,他只想让她在他面前。

姜弦被陈淮无误地带进她的厢房。

他站立在她面前,如若不可撼动的山峦。

“陈淮,让我出去。”

陈淮挡在姜弦面前,不移不退不言。

“我说,我要出去。”

姜弦这话说的坚决,陈淮看着她,耳畔忽的炸开一句话:

陈淮,我们和离吧。

他目光陡然模糊,一把将姜弦捞过,打横抱起。

天旋地转,姜弦躺在软塌上,被陈淮逼近。

“陈淮,你想怎样?你到底——”

陈淮堵住了姜弦的话。

这场纠缠来得猝不及防。

他不是发泄、无需刻意,他狂躁又小心,一边托着姜弦的脖颈,小心避过软塌边缘,一边却又闭着眼,与姜弦抵死相缠。

哪怕姜弦咬破他的唇舌,哪怕吃痛——

仿佛这样才能感知眼前这个人真的还存在。

“阿弦……”

话音落,姜弦毫不犹豫给了他一耳光。

陈淮被打的偏过了头,唇角的一点血迹像是大雪铺陈千里上坠落的一点银星海棠,靡丽旖旎。

姜弦喘着气:“你是怎样?”

“带我回楚都,把我关在凇院,一辈子让我不见天日。”

陈淮一字不发、只是摇头。

姜弦嗤笑一声:“不然呢?你还想做什么?!”

“陈淮,你把我当成什么?!一个物件,还是——”

陈淮捂住了姜弦的嘴。

温热的触感压制了姜弦的思绪,让她一瞬间停顿,也是这时,姜弦忽然感觉颈间一丝冰凉。

姜弦抬头,陈淮竟然在流泪。

玉珠大的泪点一颗一颗落在她的面颊、唇边,让姜弦心颤。

她吃惊地与陈淮对望,可他不敢再看似的闭上眼睛。

二人额心相抵,呼吸里都带着滚烫。

陈淮宛如魔怔,只是一个劲喃喃自语:

“阿弦……对不起……”

“对不起……”

姜弦像是被剖开了一般,忽的泄了气。

没有什么比让陈淮跌入卑微更让人难过。

他灿若日星、意气风发,是全京城最为明亮的将军,是她年少时一眼便奉为神明的二公子。

“我在学着控制自己,我不该限着你……你再等等我……”

他是在为三年前道歉。

姜弦被当头棒喝、霎时清明起来。

她自昭明寺逃出来,得的是前朝帮助。

她是前朝的血脉,她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却也真的不能帮陈淮绞杀前朝人。

更何况,记忆就是这样奇特,岭南两年时光,她想起了年幼时在北疆杏海坳做客的僧人。

上清也好,安王也罢,他待母亲这个唯一的妹妹极好。

姜弦侧头:“陈淮,我与你——”

陈淮的手又覆盖挡住姜弦的话。

他侧过头,隔着阻挡,落下一吻。

这一吻,明明没有贴合,可偏偏比之前还烧人。

姜弦只听得他低声吐气:“别说话。我,我不会逼你的。”

“让我缓缓。”

“我只是见到你,控制不了自己。”

陈淮的声音断断续续:“我曾、真的以为你死了……我想挖开和洧川的墓,可怕真的连念想也没有了。”

“你再也不要为我做什么,我也绝不逼你。”

姜弦长久的怔住了。

像是证明自己似的,陈淮当真什么也没有做下去。

他站起了身,掸掸凌乱的衣袖,依旧是那个清贵的公子。

只是破开的唇和颈边的抓挠痕迹使他略显狼狈。

“今天吓到你了。”陈淮冷静下来后,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他试探着扶起姜弦,“我平日里不是这样了。”

“今日、我明日再来。”

说着,陈淮便往外走。

姜弦看着陈淮的背影,心下一酸,可还是道:“不必明日,以后也不用来。”

陈淮的脚步卡在了门口,他微微打开门,倚靠一息后:“今日你说的话,不算。”

陈淮的身影出现在二楼处,竹楼里霎时间连细微的声音也没有了。

他不敢向后看,只是沉静地走着。

在彻底消化姜弦还活着的这个消息后,其他的事情又开始在他脑中浮现了。

姜弦活着,那她怎么会不知道他死去活来满世界找她?

她只是想要离开他。

她只是不想要他了。

陈淮想到这里仿佛旧疾发作、头痛欲裂。

如果他一辈子都要孑然一身,他再也不能和姜弦赏月品酒,那他该如何?

“爹爹,你怎么了?”

软糯的声音伴着一张可爱的小脸从一间房子里小心张望出来。

地狱烧上来的烈火在此刻戛然而止。

陈淮脚步停住,隔着数步看着姜暖暖。

天地广阔、人间安乐,他还想和姜弦一起看看塞外圆月、江南烟雨,他想陪姜暖暖长大,不要像他一样出生便离家千里、历经沧桑……

他要,挽回姜弦。

陈淮蹲下来,向姜暖暖招招手。

姜暖暖躲在门后边小机灵似的耸耸肩,之后迈着小步子当当当跑了过来。

陈淮顺势拉住她肉嘟嘟的小手:“你怎么在那里?”

“我在觉觉,被你吵醒了。”

陈淮忽而觉得自己有数不尽的耐心,他面上十分诚恳:“抱歉,今天是爹爹的错。”

姜暖暖摇摇头:“你这儿破了好大的口子。”

“要不要暖暖给你呼呼?”

陈淮看着小姑娘鼓起腮帮子,那玉雪可爱的小模样让他所有暗伏的情绪归于安宁。

如果上苍以他半生孤独,所有的运气是为了攒姜弦和暖暖,他觉得无比值得幸运。

陈淮唇角浮出一个温柔的弧度,解下自己贴身的玉佩系在姜暖暖身上。

“今天爹爹惹娘亲生气了,暖暖去哄哄娘亲。”

“那这个东东?”

“明日我找暖暖,这个是信物。”

姜暖暖羞涩地抱了抱陈淮,甜甜道了句“好”。

陈淮看着姜暖暖进了屋子后,才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下楼。

听雨眠所有人都静若木鸡。

今日这事情好说歹说也算是宗室密辛了,知道太多的人,按照话本来说,就是没有好下场的。

何晓棠咽了咽唾沫,在陈淮向她走来时,微微后缩着。

陈淮大抵也知道自己与他们而言,是生杀予夺的那一类人,便停在原地。

他看着何晓棠:“王妃拜托你照顾。”

何晓棠眨巴着眼睛,她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被就差供在生祠里的陈淮请求什么,纵然这句话似乎有些生硬。

她呆怔半天,点点头,挤出了一句:“王爷放心”。

等何晓棠应下来之后,陈淮再没有同任何人说话,径直离开了听雨眠。

等他走后,周参将是彻底醒了。

他看了一眼陈淮的背影,又抻了抻脖子,看了看刚刚陈淮与“纪夫人”进去的屋子,顿时心绪万千、疑惑满满。

合着,这两年,他们和宣平郡王府“死去”的王妃喝酒。

而且,看这样子,是人家不要王爷了?

不仅如此,王爷以后还会上赶着来认错?

周参将摇摇头,同一众将领酒也不喝了,付了银子,利索麻溜回了岭南大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夜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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